当前位置: 100md首页 > 医学版 > 医学资料 > 资料下载2021
编号:6922
黑死病:大灾难大死亡与大萧条.pdf
http://www.100md.com 2021年1月15日
第1页
第8页
第19页
第26页
第49页
第310页

    参见附件(26104KB,361页)。

     黑死病:大灾难大死亡与大萧条

    黑死病发生的时代,国际贸易已经很频繁了。正因为交流的迅速便捷,所以疫情扩散的速度很快。受限于当时的医疗卫生条件,疫情发生率高、死亡率高,但是治愈率低,小编今天给大家带来的就是黑死病:大灾难大死亡与大萧条,了解更多的过去历史

    本书特色

    这本书详实记录了1348到1349年的黑死病在欧洲起源、传播和扩展的过程,对黑死病在英格兰传播过程的叙述尤其详尽。作者以黑死病为主题,参阅大量资料,尤其是选用了英格兰的主教登记簿、庄园档案等原始资料,阐述了黑死病给英格兰带来的影响。因为该书重要学术贡献,英国近二十家知名高校图书馆、美国八十余家知名高校图书馆珍藏。《美国历史评论》《英国医学杂志》《都柏林评论》《演讲者》《东盎葛利亚人》等媒体给予好评。

    相关内容部分预览

    相关评论

    “除了瘟疫时期备受惊吓的记录者外,没有谁能像本书作者那样生动形象地描述黑死病是如何可怕、如何致命的了。”

    -《美国历史评论》

    “弗朗西斯·艾丹·加斯凯博采瘟疫时期的种种记录,融入自己的真知灼见,写成此书,奉献给读者。此书叙述生动,其处理医学史实的方式定能吸引流行病医学生的注意。”

    -《英国医学杂志》

    “我们不得不说,学识渊博的弗朗西斯·艾丹·加斯凯的新是历史研究的精确样本。尽管此书以严谨科学的方法处理材料,但读来毫无枯燥之感。”

    -《都柏林评论》

    “作者穷尽一切资源,悉心搜集史料。可以非常公允地说,凡其所述,皆有出处。”

    -《演讲者》

    “此书的每一页都是作者辛勤研究的结果。作为英国历史的一章,黑死病迄今尚无专门论述。毫无疑问,本书是此类著作之标杆。”

    -《东盎葛利亚人》

    作者简介

    弗朗西斯·艾丹·加斯凯,英国本笃会修士、历史学家,1914年任红衣主教,实验学派在中世纪宗教研究方向的重要开拓者和奠基人。他的学术贡献主要集中在中世纪史,被《泰晤士报》誉为“中世纪史宗教方向的巨擘”。著有《黑死病(1348—1349):大灾难、大死亡与大萧条》《亨利六世的宗教生活》《亨利八世与英格兰修道院》《中世纪英格兰的堂区生活》《英格兰的修道院》《中世纪的修道院生活》等。

    译者简介

    郑中求,博士,河南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典籍英译、翻译理论与实践。主持河南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两项,参与省级课题五项,副主编、参编著作五部,在《红楼梦学刊》《中华文化论坛》等刊物发表文章十余篇。

    精彩内容摘要

    瘟疫是从通往东方的商路上传播开来的,这一点不容置疑。1321年也即疫情暴发前不到三十年的时候,威尼斯人马里诺?萨努多?向推约輸二十ニ世呈递了自己的报告",首次明确描述了欧洲通往印度中国等亚洲国家的商路,并标注了当时东方商路的艰难险阻

    黑死病:大灾难大死亡与大萧条截图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黑死病:1348—1349:大灾难、大死亡与大萧条(英)弗朗西斯·艾

    丹·加斯凯著;郑中求译.——北京:华文出版社,2018.12

    (华文全球史)

    ISBN 978-7-5075-4986-7

    Ⅰ.①黑… Ⅱ.①弗…②郑… Ⅲ.①瘟疫—史料—英国—1348-1349

    Ⅳ.①R51-095.61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8)第235694号

    黑死病(1348—1349):大灾难、大死亡与大萧条

    作 者:[英]弗朗西斯·艾丹·加斯凯

    译 者:郑中求

    选题策划:

    插图供应:029—85504182

    责任编辑:陈红升

    出版发行:华文出版社

    社 址:北京市西城区广外大街305号8区2号楼

    邮政编码:100055网 址:http:www.hwcbs.com.cn

    电 话:总编室010—58336239 发行部010—58336212

    经 销:新华书店

    印 刷:

    开 本:710×1000 116

    印 张:24

    字 数:300千字

    版 次:2019年1月第1版

    印 次:2019年1月第1次印刷

    标准书号:ISBN 978-7-5075-4986-7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目 录

    译者序

    致读者

    第二版前言

    引言

    第1章 病源

    第2章 意大利的疫情

    第3章 法兰西的疫情

    第4章 欧洲其他国家的疫情

    第5章 英格兰爆发瘟疫

    第6章 伦敦及英格兰南部的疫情

    第7章 格洛斯特、伍斯特、沃威克和牛津的疫情

    第8章 英格兰其他地区的疫情

    第9章 英格兰一片荒凉

    第10章 黑死病与历史走向的突变

    专有名词英汉对照译者序

    2003年,我正在读大学。当年春天,非典肆虐。学校封校,禁止

    学生出入,实习的学生不能返校,校内的学生要天天上报体温,有发

    热症状的同学都送到校医院进行隔离。学校的教学也受到影响,大班

    课程不敢再上。据说,有的学校期末考试也简化了程序,将试卷发放

    给学生,学生自找地方,作答完成后交回便可。

    非典其实就是一场瘟疫。瘟疫爆发突然,传播迅速,防范不易,对国家的政治、经济等造成重要的影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人类

    历史发展过程中,许多重要转折点的背后,都闪烁着瘟疫的影子。

    黑死病是史上最严重的瘟疫之一。这次瘟疫规模大,持续时间

    长,死亡人数多,历史影响深远。由于黑死病,罗马教廷权威动摇,人文主义思想兴起。由于黑死病,人口成批死亡,劳动力匮乏,土地

    大量荒芜,导致欧洲社会经济结构发生深刻变化。由于黑死病,欧洲

    走出了中世纪,开始了现代化进程。除此之外,黑死病对医学、教育

    等也有着深远的影响。

    加斯凯的《黑死病(1348—1349):大灾难、大死亡与大萧条》

    一书详实记录了1348到1349年黑死病在欧洲爆发、传播和蔓延的过

    程。其中,他对黑死病在英格兰传播过程的叙述尤其详尽。作者以黑

    死病为主题,参阅大量资料,尤其是利用了英格兰的主教登记簿、庄

    园档案等原始资料,阐述了黑死病给英格兰带来的影响。此书可分为三部分。第一到第四章是黑死病的起源及在意大利、法兰西等欧洲国家的传播情况。第五到第八章叙述了黑死病在英格兰

    各地的传播。第九章和第十章分析了黑死病造成的巨大影响。尽管作

    者引用了大量资料,书中充斥着种种数字,但因为作者史料剪裁得

    体,行文详略有度,整本书读来毫不枯燥。

    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瘟疫如影随形,时不时爆发,扰乱甚

    至改变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在与瘟疫斗争的过程中,人类不断成长

    壮大。随着现代医学的兴起和发展,人类抵御瘟疫的能力大大增强

    了。然而,在生态问题、环境问题层出不穷的当今时代,如果不保护

    环境,不珍爱自然,那么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随时会出现。

    最后,我要交代一下本书翻译的一些细节。本书人名的翻译参考

    了新华通讯社译名室编、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7年版的《世界人

    名翻译大辞典》,地名的翻译参考了民政部地名研究所编、中国社会

    出版社2017年版《世界地名译名词典》。上述书籍中未出现的人名地

    名,则根据该词读音译出。翻译过程中,我参考并查阅了大量相关资

    料。其中,郭方的《英国近代国家的形成:16世纪英国国家机构与职

    能的变革》(商务印书馆,2007)、李云飞的《中古英国庄园制度与

    乡村社会研究》(暨南大学出版社,2014)、施诚的《中世纪英国财

    政史研究》(商务印书馆,2010)、郭方、刘诚、施诚、王丹的《中

    古时期的基督教与民族》(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和王亚平的《西

    欧中世纪社会中的基督教教会》(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等书对我

    启发甚多,谨向上述作者表示感谢!

    感谢父母妻女,使我能腾出时间来完成此书的翻译。感谢重庆大

    学李永毅教授、西南大学陈庆博士和韦罕琳同学以及美国伊利诺伊学

    院南希·泰勒·波特女士为本书翻译提供的指导与帮助。感谢老同学魏立岗,帮助我通读部分译稿,使本书的表达更加流畅。感谢我的学

    生王电杰百忙之中帮助我从国外查找相关资料。感谢我的学生赵婵

    婵、王童和曹凯雪,帮助我核对了译稿中的日期、数字及专有名词,使本书避免了许多低级错误。

    译事不易,译必有遗;囿于所学,毫厘千里之失,鲁鱼亥豕之

    误,难免出现,敬请读者批评指正!

    郑中求

    于河南科技学院

    2018年7月致读者

    本书讲述了14世纪中叶英格兰及欧洲诸国爆发的大瘟疫——黑死

    病,该瘟疫为害甚巨。本书出版之际,我要向那些帮助我收集资料及

    协助我将这些资料编织为连贯叙事的人表示感谢,尤其是我那些善良

    的朋友们。我要特别感谢已故的F.布里克利先生,感谢弗朗西斯·约

    瑟夫·贝金特先生,感谢受俸牧师辛吉斯顿·伦道夫。埃德蒙主教给

    我提出了批评及建议,并不厌其烦地助我校对样稿,我非常感激。第二版前言

    1893年,本书初版,现在绝版已久。二手书也很少出现在书商的

    目录中,所以极难觅得。因此,重印这部关于大瘟疫的记录,实在有

    必要。大瘟疫曾蹂躏过全世界。该话题尽管不可避免地令人忧愁感

    伤,但它因范围之大、影响之远而在世界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本书第一版出版后,适逢印度爆发了瘟疫 [1] ,人口大量死亡,欧洲诸国亦有爆发瘟疫之虞。于是,人们对淋巴腺鼠疫这个话题的兴

    趣再起。因为各国的卫生部门小心谨慎,所以欧洲过去几年中零星发

    生的瘟疫尚能控制,没有发展成可怕的灾难。

    根据印度和其他地区对该疾病的性质及起源的研究,人们了解到

    许多关于该疾病的新情况,这有助于我们搞清楚这场14世纪时发生的

    大瘟疫。现在,那场大瘟疫被称为“黑死病”,本书将详细地叙述。

    报纸上关于印度疫情肆虐的记录,实在骇人听闻。尽管印度疫情严

    重,但欧洲几乎没有因此丧生者,否则必将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印度当前的这场淋巴腺鼠疫,与1897年10月旁遮普的瘟疫呈现出

    同样的特征。尽管卫生部门做了充分准备,用尽了所有的现代科学资

    源,但人们仍然怀疑,卫生部门是否已经将瘟疫消灭干净。1907年4

    月,西姆拉 [2] 的一封电报说道,4月13日之前的一周内,印度有七万

    五千人因瘟疫而死,其中北方省 [3] 和旁遮普大约五千人死亡。至此,人们估计,仅旁遮普一地九年来已有大约一百五十万人死于瘟

    疫。

    就目前所能追溯的源头来看,印度这次瘟疫可能是由香港传至孟

    买的。调查发现瘟疫源于船上的老鼠时,疫情已经肆虐开来。据估

    计,1903年1月至8月,印度有六十万人死于瘟疫。1904年,死亡总数

    已达九十三万八千人。1905年,死亡数字进一步上升,实在令人震

    惊。据说从1897到1904年,瘟疫共夺去了三百二十五万人的生命。

    人们轰轰烈烈地消灭传播瘟疫的老鼠,但结果不太理想,这很大

    程度上是因为当地人的宗教感情,也因为人们不愿离开他们不卫生的

    家。很明显,不卫生的家是藏匿病菌的地方。并且当地人认为,老鼠

    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家畜,所以不愿意消灭老鼠。这导致老鼠更容易

    传播疾病。但非常奇怪的是,印度当地居民好像早就意识到了老鼠与

    淋巴腺鼠疫之间的关系。印度有句古话“老鼠躺倒,人要快跑”。这

    句话表明,人们都相信,老鼠大量死亡后会发生瘟疫。但事实现在已

    经清楚了,这两者之间并没有联系。1905年成立的一个委员会通过一

    系列的实验证明,淋巴腺鼠疫来自一种叫印度客蚤的鼠蚤,这种鼠蚤

    不仅将鼠疫菌从一只老鼠传给另一只老鼠,并且几乎可以确信,这种

    鼠蚤也将鼠疫菌传给了人。

    人们都承认一个事实——疟疾由蚊子叮咬而产生。蚊子这种吸血

    飞虫叮咬人时将杆菌传播出去,使人患上产生昏迷的疾病。同样,人

    们都知道,鼠蚤将瘟疫从病鼠传到了人身上。鼠蚤叮咬人时,将致命

    的淋巴腺鼠疫的杆菌留在人身上。现在甚至有人断言,无论什么时

    候,这种瘟疫都不可能通过鼠蚤重新传到欧洲了,因为现在的研究已

    经证明,卫生条件不佳是该病产生及散播的重要根源。存在于城市与乡村贫困区域的跳蚤臭虫,可能是多种疾病的传染途径,这已经得到

    证实。

    印度客蚤

    这些现代研究的结果读来饶有趣味,也非常重要。它们能说明,为什么1348到1349年的大瘟疫传播速度如此快。如果瘟疫是通过这些

    吸血的寄生虫传播的——其实这一点已经基本确定了,那么14世纪时

    人们所住的房屋太有利于瘟疫传播了。西梅翁·吕斯 [4] 记录了14世

    纪时法国农村的生活状态,可信度极高——本书第三章对此有所引

    用。至于我国,我们的祖先所居住的那种不干净的环境,我们的祖先所习惯的那种污泥灰土,是跳蚤滋生的绝佳环境,也可能是滋生其他

    传播瘟疫的虫子的绝佳土壤。

    最后重申一句,除一两处小的更正及若干补充外,本书完全是在

    上一版的基础上重印的。

    [1] 1896年,印度爆发鼠疫。——译者注

    [2] 印度最北部的政府直辖市、喜马偕尔邦首府。——译者注

    [3] 亦称北方邦、联合省。——译者注

    [4] 西梅翁·吕斯(1833—1892),法国历史学家,主要研究中

    世纪史。——译者注引言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曾完整地叙述1348到1349年的大瘟疫。这次

    瘟疫危害巨大,影响深远,毫无疑问是我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

    一。但事实上,直到最近,人们对大瘟疫仍没有多少关注。

    一般书籍都将14世纪中叶看作英格兰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当

    时,爱德华三世 [1] 声望正隆。1346年,英格兰在克雷西重创法兰

    西。1347年,英格兰攻占加来,这使爱德华三世的名声达到顶峰。

    1347年10月14日,爱德华三世头戴着那个时代最辉煌胜利的桂冠,驾

    临桑威奇,整个国家的人们或者说至少是英格兰的王公贵族们正陶醉

    在爱德华三世的军事胜利之中。编年史作者托马斯·沃尔辛厄姆 [2]

    写道:“好像一轮新日在人群中冉冉升起,一片祥和,万物丰饶。这

    样的胜利,无比荣耀。随便谁家的女人都拥有几件从卡昂、加来等海

    对岸的法兰西城镇得来的战利品。”英格兰主妇们用从异国抢来的华

    丽服装、昂贵首饰骄傲地打扮着自己。这更是骑士精神的黄金年代,爱德华三世为了使自己的军事胜利流芳百世,特设嘉德勋位。全国各

    地纷纷举行骑士比武来庆祝这一难得盛举。一般历史叙述常将现在称

    为“黑死病”的大瘟疫搁置一旁,好像黑死病并非历史发展中的一部

    分,只是历史进程中的旁逸斜出一般。考虑到黑死病发生在克雷西大

    捷和普瓦捷大捷 [3] 之间,发生在嘉德勋位设立之际,这并不令人奇

    怪。于是,从大卫·休谟 [4] 堪称经典的英国史,到其他老先生们写

    的英国史,都将这次灾难几笔带过,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尽管已故的

    约翰·理查德·格林 [5] 对历史事件因果关系的分析胜前人一筹,但

    在叙述黑死病时,他仅将其作为14世纪农业变化的一部分略加提及。

    读者阅读至此,可能会略感诧异。约翰·理查德·格林虽然提到大约

    有一半人口死于此次瘟疫,但很明显没有意识到此次瘟疫的巨大影

    响。无论是对宗教的影响还是对社会的影响,都可以追溯到此次巨大

    灾难上来。

    确实有人已经做了许多工作,发表了许多精彩的论述,吸引了我

    们对这个重要话题的注意,如弗雷德里克·西博姆 [6] 教授、奥古斯

    塔斯·杰索普 [7] 博士的文章,以及已故索罗尔德·罗杰斯 [8] 教授

    及威廉·坎宁安 [9] 博士的政治、社会、经济著作中的若干章节。但

    就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将黑死病当作一个整体专门

    论述,或者说,还没有一个人能利用目前的资料对黑死病造成的灾难

    做一个相对精确的估计。查尔斯·克赖顿 [10] 博士将目前的研究收录

    到其编著的《英国瘟疫》一书中,但此书却少人问津。查尔斯·克赖

    顿的书出版后,人们发现,该书虽然以瘟疫为研究主题,并以大量的

    篇幅论及1348到1349年的瘟疫,但并没有使用瘟疫时期的各类文献,并且他处理黑死病这一问题的角度与本书完全不同。

    因此,这里要说明一下,本书为什么要详细论述这个并不吸引人

    的主题。就1348到1349年黑死病本身而言,由专业人士将这次瘟疫作

    为一系列瘟疫中的一个题目来处理,是非常必要的。但仅从历史学家

    的视角来看,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详细叙述这次瘟疫,其中原因很多。

    但充分了解一下此次瘟疫所造成的结果,对正确理解英格兰中世纪末期的历史,是至关重要的。“黑死病”使社会遭受重创,给人的情感

    及行为带来的影响,尤其是对人们的宗教情感及行为的影响,丝毫不

    亚于一场革命。我们只有设身处地真正理解这场瘟疫,才能够正确解

    释瘟疫过后英格兰历史的发展,否则就会走上“邪路”。确实,这次

    大瘟疫是英格兰历史的一个转折点,真正终结了中世纪时代,真正开

    启了我们的现代时期。它割断了与过去的联系,带来了新时代的曙

    光。瘟疫使人口剧减,进而造成劳工缺乏。人们认识到,底层人有了

    新的、过高的期望。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劳动人民开始理解自己的价

    值并维护自己的利益了。

    但黑死病的一个重要结果尚未引起人们充分注意。对大多数人而

    言,回望过去,中世纪时期的英格兰教会持续稳定地发展着。然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1351年时,整个教会系统因瘟疫而全盘打乱,一

    半以上的教堂、修道院因瘟疫而毁,一切必须重新开始。大瘟疫对教

    士造成的灾难无法估计,对教育也产生了重要影响。为了保证不可或

    缺的公共宗教仪式能有人主持,教会不得不让许多不合格的人充任其

    事,但即便如此,人手仍然缺乏。大瘟疫对普通人最直接的影响是他

    们的宗教意识麻痹了。无论是英格兰还是欧洲,灾难并没有使人们仰

    赖上帝,反而使人们陷入绝望。无论哪个国家,都有人记录道,人们

    的行为因瘟疫而放荡不羁。同时,人们的宗教意识和宗教感情复兴

    了,但在许多方面,这是一种以新频道显示的新声音。如果将这种变

    化简单地描述一下,我认为与以前相比,英格兰人对宗教更虔诚了,更愿意自我反思了。自大瘟疫时期到宗教改革时期,这种情况就存在

    了。在当前的宗教复兴中,这种情况也显示了出来。特别是一批宗教

    作家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汉姆波尔的理查德·罗尔 [11] 的作品

    堪称此类作品的开端。理查德·罗尔本人便因瘟疫而死。瓦尔特·希

    尔顿 [12] 等作家及无数手抄本小册子的匿名作者后来发展了这一传统。这些作品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一般都被归入威克利夫派 [13] 。这

    是一种误导人的归类,其成因很容易理解。一方面,这些小册子充满

    了深深的宗教精神,另一方面,当时的人们深信宗教只是一系列的形

    式。直到现在,为数不多关注这一主题的人还会毫不犹豫地将宗教作

    家归为“罗拉德派 [14] 的宗教复兴”。他们自然不会相信宗教作家是

    受到一个“世俗神父已经沦落到追逐私利的教会” [15] 的启发的。那

    些熟悉教导人们对天主教虔诚的作品的人,对这些作品的基调、精神

    及教义有着丰富的经验。于是他们就会意识到,上文中的小册子在基

    调、精神及教义上完全是天主教式的,这些小册子与那些受约翰·威

    克利夫影响而生的小册子有着根本不同。

    新的宗教精神既体现在此时涌现出来的众多行会上,也体现在人

    们对宗教表达虔诚的种种行为上。这些对宗教表达虔诚的行为发展势

    头实在太迅猛了,致使一些人觉得夸张。新的宗教精神还表现在另一

    个方面,即个人更加信仰圣体、圣母玛利亚、五伤 [16] 、圣名等平易

    近人、令人熟悉的表象,这样的表象更容易让人虔诚。这种信仰发展

    迅速。即便是这个时期与众不同的教堂装饰,也见证着这些变化。从

    14世纪末到15世纪,教堂的装饰、家具、器皿、雕像或描以图案,或

    镶以花边。教堂装饰日见复杂多样,与以往简单明了的风格形成了鲜

    明对比。另外,这些财富及精雕细琢作品的来源,也反映了整个国家

    所发生的变化。教堂所得的捐献,再也不是完全由大贵族提供了,至

    少不是主要由大贵族提供了。现在教堂的捐献主要由城镇居民和中产

    阶级提供。按照当时的思想感情来看,这种慷慨大方是与人们拥有丰

    富的物质享受紧密相关的。从19世纪末到现在,这种丰富的物质享受

    是现代英国家庭的显著特征。事实上,15世纪是一场伟大的中产阶级运动的开始,其源头可以明显地追溯到大瘟疫的影响上来。16世纪

    时,这场运动因宗教领域的变化而停止。

    本书仅简单提及英格兰人宗教生活的改变及其新趋向。如果想搞

    清楚英格兰宗教后来的发展史,那么将这次社会和宗教上的巨大灾难

    作为起点是非常必要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理解黑死病在英格

    兰历史上的地位。

    本书如果仅仅叙述英格兰的疫情,就会导致读者对其真实性产生

    怀疑。因此本书简略回顾了一下瘟疫从欧洲东部发展到欧洲西部海岸

    的过程。相隔百里甚至千里之遥的叙述者,所述之悲惨疫情几无二

    致,甚至描述疫情的语言都如出一辙,这种现象有力地证明了这场灾

    难的真实性。

    本书对英格兰疫情叙述最详尽,展现了瘟疫从南到北一直传播到

    苏格兰高地的过程。

    最后,本书简略叙述了瘟疫结束后英格兰的情况,以期引起读者

    对瘟疫所造成的直接影响的注意,尤其是瘟疫对英格兰教会生活所产

    生影响的注意。

    [1] 爱德华三世(1312—1377),1327到1377年在位。——译者

    注

    [2] 托马斯·沃尔辛厄姆(?—1422),英格兰编年史家。——

    译者注[3] 1356年,英军在普瓦捷大胜法军,俘虏法王约翰二世。——

    译者注

    [4] 大卫·休谟(1711—1776),英国哲学家、历史学家。——

    译者注

    [5] 约翰·理查德·格林(1837—1883),英国历史学家。——

    译者注

    [6] 弗雷德里克·西博姆(1833—1912),英国经济史学家。

    ——译者注

    [7] 奥古斯塔斯·杰索普(1823—1914),英国传教士、作家。

    ——译者注

    [8] 索罗尔德·罗杰斯(1823—1890),英国经济学家、历史学

    家。——译者注

    [9] 威廉·坎宁安(1849—1919),英国经济史学家。——译者

    注

    [10] 查尔斯·克赖顿(1847—1927),英国医生、医学史家。

    ——译者注

    [11] 理查德·罗尔(1305?—1349),英格兰隐修士、宗教作

    家。——译者注

    [12] 瓦尔特·希尔顿(1340?—1396),英格兰奥古斯丁会神秘

    主义者,其作品在15世纪非常有影响。——译者注[13] 威克利夫派是中世纪基督教改革派,因追随约翰·威克利夫

    的学说而得名,14世纪形成于英格兰。约翰·威克利夫(1328—

    1384),英格兰神学家、翻译家、宗教改革的先驱。——译者注

    [14] 罗拉德派是中世纪晚期威克利夫的追随者。罗拉德一词源自

    丹麦语,意为“说话含糊不清的人”,实为贬称。——译者注

    [15] 约翰·理查德·格林:《英吉利人简史》,第216页。——

    原注

    [16] 指基督被钉十字架上两手两足及肋旁之伤。——译者注精彩

    看点

    第1章 病源

    关于疾病最早的记录——东方国家瘟疫情况简述——亚欧

    间的商路——克里米亚的疫情——鞑靼人攻占卡法——

    “黑死病”这个词的来源——黑死病的症状——君士坦丁

    堡发生瘟疫——皇帝约翰·坎塔库津关于疫情的记录——

    热那亚商人将瘟疫带到西西里——墨西拿和卡塔尼亚的疫情

    有人说,从1347年秋开始波及欧洲的黑死病,其源头是在三四年

    前的东方。但实际上,黑死病仅能追溯到黑海或地中海的几个港口。

    商人们通过这几个港口将亚洲国家的货物运抵西方。当时的报告曾提

    及远东的地震等自然灾害,据说,与灾害伴随而来的是特殊的天气,接着便是印度和中国人大量死亡。有人向教皇克雷芒六世 [1] 汇报

    道,肆虐在阿维尼翁 [2] 的瘟疫源自东方,所及之处,蔓延迅速,致

    人死亡。死于瘟疫者已达四百万至两千万。毫无疑问,这个数字略显

    夸张。

    布拉格的一份记录提及了在中国、印度和波斯传播的流行病。当

    时的历史学家马泰奥·微拉尼 [3] 报告道,该病由意大利商人带到欧

    洲。疾病在黑海东岸的港口流行,商人望风而逃,回到了欧洲。据马

    泰奥·微拉尼所言,亲眼目睹亚洲情况的热那亚商人说,地震将亚洲

    摧毁,瘟疫之雾将亚洲笼罩。马泰奥·微拉尼说:“佛罗伦萨一位令

    人尊重的小兄弟会 [4] 修士,现在已经是主教了,称他当时就在那个

    国家的拉麦之城。人们如此震惊,以至于穆罕默德清真寺 [5] 的一部

    分被摧毁了。” [6]

    阿维尼翁小兄弟会修士

    尤斯图斯·弗里德里希·卡尔·黑克尔 [7] 所著的《中世纪大瘟

    疫》一书很好地总结了瘟疫到达欧洲之前在东方国家的情况。“疫情

    最严重时,开罗每天有一万到一万五千人死亡,这比现在整个疫情爆

    发期内死去的人还多。据说中国有一千三百万人死亡,这个数字与其

    他亚洲国家的死亡数字一样有些夸张。印度人口大批死亡,鞑靼 [8]

    、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亚美尼亚等地死尸遍地。库尔德人逃进了山里,但无济于事。尕勒莽尼阿 [9] 和凯撒里亚 [10] 无人幸免。尚未

    埋葬的尸体在路边、营地里、旅舍里都能看见。阿勒颇 [11] 每天有五

    百人丧生。加沙六个星期内失去了两万两千人和大部分动物。塞浦路

    斯几乎全民遇难。地中海上漂着没有船员的船,这些船和日后北海里

    的船一样,到处漂荡,一旦靠岸便将疾病传播出去。” [12]

    瘟疫是从通往东方的商路上传播开来的,这一点不容质疑。1321

    年,也即疫情爆发前不到三十年的时候,威尼斯人马里诺·萨努多

    [13] 向教皇约翰二十二世呈递了自己的报告 [14] ,首次明确描述了欧

    洲通往印度、中国等亚洲国家的商路,并标注了当时东方商路的艰难

    险阻。他指出,自古以来,与远东贸易的中心是巴格达,所有商路都

    通往这个贸易之城。但马里诺·萨努多同时指出,当时由于蒙古人对

    中亚的进攻,这些商路变得艰险异常。马里诺·萨努多特别提到了两

    条主要商路:一条从巴格达出发,穿过美索不达米亚和叙利亚,到达

    利西亚 [15] ,然后商人们把商品出售给意大利人。这是一条广为人知

    的商路,也是中国和印度的产品运抵欧洲最快捷的路线。但在14世纪

    时,这条商路的风险最大。另一条商路也始于巴格达,沿底格里斯河

    至亚美尼亚,接着或是去特拉布宗 [16] 等黑海港口,或是取道从里海

    伸过来的路,沿着高加索山脉一侧,到达热那亚或位于克里米亚的其

    他繁荣的意大利商站。

    据马里诺·萨努多所言,当时最常走的是第二条商路,因为风险

    最小。通过这条商路,东方的商品先运抵亚历山大港,被苏丹课以重

    税后再运到欧洲。马里诺·萨努多说,印度的货物从印度半岛的两个

    港口起航。他称这两个港口为马哈巴尔 [17] 和坎姆贝斯 [18] 。接着

    货物被运到波斯湾诸港口或运到红海入海口的亚丁。接着在沙漠中穿行九天,到达尼罗河畔城市楚斯 [19] 。东方市场的这些货物再经过十

    五天的河道运输,便可抵达开罗。货物从开罗可经运河至亚历山大。

    以上就是维持亚洲和欧洲贸易的主要商道。通过这些商道,东方

    的香料、树脂和丝绸供应到西方。因此,来自东方的商队沿着这几条

    商路或其他类似的商路将大瘟疫带到欧洲,是非常可能的。商队沿着

    这些道路前往克里米亚的意大利商站,可以确定的是,1346年,也就

    是瘟疫在欧洲出现的前一年,瘟疫曾在这几条商道上的某国肆虐。另

    外,皮亚琴察 [20] 公证员加布里埃莱·德姆西见证了瘟疫在上意大利

    的爆发,他记录了瘟疫是如何从热那亚在克里米亚的商站卡法 [21] 的

    商船上传过来的。该记录详见下章,这里很有必要说一下他从瘟疫幸

    存者那里搜集的信息,这些信息揭示了瘟疫如何在蒙古部落中爆发,又如何在卡法出现 [22] 。

    黑死病在人群中肆虐《中世纪大瘟疫》的作者尤斯图斯·弗里德里希·卡尔·黑克尔

    亚丁

    加布里埃莱·德姆西写道:1346年,在东方,大批鞑靼人和撒拉逊人 [23] 死于一种神秘

    而突然的疾病。在那广袤的地区,在那数不清的行省里,在那宏

    伟的王国里,在城市里、城堡里、乡村里,不计其数的人们突然

    染上了瘟疫,很快便死去了。东方有个叫塔纳的地方,位于君士

    坦丁堡以北,处在鞑靼人治下,意大利商人经常造访此地。大批

    鞑靼人围攻此城,很快便攻破了。 [24] 基督徒商人们被粗暴地驱

    赶出城,热那亚人建造的卡法接纳了他们,向他们提供人身及财

    产的保护。

    克里米亚的卡法鞑靼人进行军事训练的场景

    鞑靼人追击着逃亡的意大利商人,然后像包围塔纳一样包围

    了卡法 [25] 。卡法被敌军团团包围,居民们几乎不能获得任何生

    活必需品,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能为他们提供补给的船队上面。突

    然,居民们所称的“死亡”在鞑靼人中爆发,每天有几千人被夺

    去生命,好像“天堂向他们射箭无数,击垮了他们的狂傲”。

    起初,鞑靼人在瘟疫面前呆若木鸡,既害怕瘟疫极强的破坏

    力,也害怕瘟疫早晚会让所有人死光。接着鞑靼人把仇恨撒向了

    城内的人,希望能把疾病传染给他们的基督徒敌人。他们借助武

    器将死人尸体投进城内。城内的基督徒守卫坚守着阵地,他们把

    这些染病的尸体尽可能地扔进海中。

    很快,正如我们想的那样,空气被污染了,井水有病菌了,疾病在城内飞快地传播,居民们几乎没人能扛得住疫病的侵袭。

    [26]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接着叙述了卡法的船只如何将传染病带到热

    那亚,疾病又如何从热那亚传到意大利其他城市和地区,这些且容下

    章再述。这里仅讨论一下疾病本身。1348到1350年,大瘟疫席卷整个

    欧洲。整个欧洲生灵涂炭。首先讨论一下“黑死病”这个名词。无论

    在英格兰还是其他地方,大瘟疫一般都被称为“黑死病”,但相对而

    言,这只是现代的叫法 [27] 。在当时的记录中,没人将该疾病冠以

    “黑死病”这样不祥的名字。当时的人们将之称为瘟疫、大死亡、死

    亡或佛罗伦萨瘟疫等等。直到几个世纪后,大瘟疫才有了“黑死病”

    这个名字。这个名词好像先被丹麦人或瑞典人接受,尽管约翰内斯·

    伊萨契斯·彭塔努斯 [28] 笔下的“atra mors”一词是否就是英语中

    的“Black Death”尚且存疑 [29] 。这不免给人一种印象,至少在英

    格兰,17世纪的那场瘟疫 [30] 用了“大瘟疫”这个名字后,1349年的

    瘟疫才被专门称为“黑死病”。无论人们是用“黑死病”这个名字来

    表达对众多国家死去的人的悼念,还是用它来标示这次瘟疫的特殊症

    状,鉴于这个名字出现较晚,就不过于深究了。

    大瘟疫看起来像普通的东方鼠疫或淋巴腺鼠疫,尽管具有普通瘟

    疫的一般特点,但也有其特殊且显著的症状。这些症状并非十分普

    遍,但欧洲国家都有相关记录。

    大瘟疫最常见的症状是在腋下或腹股沟处长肿块和痈。这些肿块

    或是少且大,有时能大如鸡蛋,或是小但布满病人全身。就此而言,大瘟疫与一般淋巴腺鼠疫没有什么两样。淋巴腺鼠疫在多少个世纪里

    蹂躏着欧洲,在英格兰的踪迹更是广为人知,因为1665年的大瘟疫肆

    虐伦敦,死者无数。同样,这种一般形式的瘟疫也存在于东方国家。

    一般认为,东方国家普遍流行的死人埋葬方式是这种瘟疫的源头所

    在。1348到1349年的大瘟疫有如下四个显著特点:

    一、喉咙和肺部的坏死性炎症

    二、胸部剧痛

    瘟疫化身为骷髅与士兵作战瘟疫在军队中肆虐

    三、大口小口地吐血

    四、病人的呼吸及尸体有鼠疫气味

    几乎当时所有关于疾病的详细记录都提及了上述特点,尽管并不

    是所有因病致死的人都呈现出所有这些症状。但有一点非常清楚,许

    多人——确切地说是大量的人——因为肺的快速腐败吐血而死,但没

    有出现任何肿块或痈的症状。当时的人认为,这种不长肿块只吐血的

    疾病是最致命的。当时的人写道:“许多长痈和腺肿胀的人都活过来

    了,但吐血的无人生还。” [31] 佛罗伦萨对这次瘟疫记载最详尽的作

    者之一马泰奥·微拉尼,他说:“那些一开始就吐血的病人很快就死掉了。” [32] 教皇在阿维尼翁的医生居伊·德·肖利亚克 [33] 目睹

    了疾病的整个过程,他留下的观察记录是最有价值的医疗记录。他说

    该流行病可分为两类。第一类的特征是“长时间发热、吐血,有这些

    症状的病人不出三天就死掉了”,第二类便是广为人知的不太致命的

    淋巴腺鼠疫。

    当时数不清的记录所记载的这次瘟疫的典型症状,看起来与肺恶

    性脓疱这种疾病的症状相同。这次爆发的疾病一定要与其他任何记录

    在案的疾病区分开来。一名著名的法国医生写道:“我百分之百地确

    信,黑死病与之前之后的瘟疫存在巨大差异,这是一种新型的流行性

    疾病。” [34]

    黑死病流行期间阿维尼翁死者甚众

    尽管如此,这种疾病显示出了各种各样的症状,正如下文中当时

    的人记录的那样。有人突然得病,几小时内便命赴黄泉;有人则沉睡不醒,喊也喊不起来;有人则因发热而无法入睡,口渴难耐。这种疾

    病刚出现时,病期一般为三至五天,但到疫情末期,那些生肿块病人

    的恢复期则长达数月,就和一般的东方瘟疫一样 [35] 。

    以上是对这个曾在十四世纪中叶蹂躏过世界的疾病的简要记述。

    如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所言,该病是从克里米亚传到意大利去的。讲

    述该病在意大利的传播过程之前,可以先向读者介绍一下该病在君士

    坦丁堡和西西里肆虐的情况。君士坦丁堡位于克里米亚通往西方的交

    通要道上,意大利船只穿过黑海后会很自然地经过君士坦丁堡这个当

    时东西方贸易的重要中心。据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所述,热那亚在克

    里米亚的商站卡法被鼠疫重创。被鞑靼人围困期间,卡法要通过船只

    获得补给。因此,说君士坦丁堡的疫情是由来自卡法这个克里米亚鼠

    疫中心的船只带到的,并非没有可能。关于君士坦丁堡疫情的记录出

    自皇帝约翰·坎塔库津 [36] 笔下,他目击了自己笔下的一切。尽管他

    用了修昔底德 [37] 描述雅典疫情的语言来叙述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亲

    身经历,但其记述也反映了真实的历史。他写道:“疫情当时(1347

    年)在赛西亚北部流行,接着便穿越海岸,席卷了整个世界。疫情不

    仅传到了蓬蒂斯、色雷斯和马其顿,还传到了希腊、意大利、海中的

    岛屿、埃及、利比亚、朱迪亚,几乎整个宇宙都有疫情。”君士坦丁堡

    据约翰·坎塔库津的记录,这种疾病是无法治愈的。无论是有规

    律的生活还是强壮的身体,都无法抵御这种疾病。不管你是身强力壮

    还是弱不禁风,都会被疾病击倒。衣食无忧的贵族和一无所有的穷人

    一样难以避免死亡。这年没有其他类型的疾病,所有的疾病都是这种

    流行病的样子。医学在疫情面前无能无力。病人生病的过程不尽相

    同,有人突然死去,有人的病情持续了一天,还有的仅仅持续了一小

    时。那些病情能持续两三天的人先是高烧,接着疾病攻入了人的脑

    子,病人失去了语言能力,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看起来像沉

    睡一般。如果病人能苏醒并且想说话,他的舌头也动不了,只能发出

    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因为病人的神经已经麻痹了。接着,病人便突

    然死去。另外一些病人不是头部先出现症状,而是肺部。呼吸器官很快发

    炎,胸部剧痛,吐血,病人呼出的气变得恶臭。喉咙和舌头因高烧变

    黑充血。“使劲喝水的病人,与只喝一点水的病人相比,痛苦一点也

    没有减少”。

    约翰·坎塔库津写道,一些病人无法入睡,坐立不安,大部分病

    人身上会起鼠疫斑。约翰·坎塔库津说:“极个别能死里逃生的人,不会再次感染,至少是不会病得如此厉害。”有些人身上出现了该病

    的所有症状,但仍活了下来,实在出人意料。可以确信的是,还没有

    发现治疗此病的有效方法。此人之良丹,实彼人之毒药。照料病人的

    人也感染了此病,导致因病而死的人数成倍上升,甚至有的家里,全

    家人连同牲畜都被疾病夺去生命,房子因此废弃。

    病人萎靡之状令人不忍直视。一旦出现症状,病人便放弃了一切

    痊愈的希冀,自暴自弃。病人的不振作使病情变得更糟糕,进而加速

    了死亡。

    这种疾病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唯一能说明的是,这种疾病与

    平常的病大不相同,似乎是上帝带来的惩罚。基于这种观念,许多人

    开始积德行善,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我说的不仅仅是被疫情夺去生

    命的人,还有那些能够痊愈从而决心改头换面、一心向善的人。在没

    有得病前,数不清的人将自己的财物施舍给穷人。得病的人没有一个

    能够无动于衷,心肠坚硬到不为自己的过失而极度悲哀的。这是他们

    在上帝的审判台前得到救赎的最好机会。

    拜占庭帝国皇帝约翰六世之子安多尼哥也死于这场瘟疫。他的容

    貌为人称道,上天赋予他让青春闪光的最好品质。他周围的一切都表明,他将高贵地继承祖先的事业。在君士坦丁堡众多被瘟疫夺去生命

    的人中,我们不能不提到这个年轻人。

    意大利的商船要从君士坦丁堡出发,开启回国之旅。这些船将可

    怕的瘟疫带到了各地。如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所言,这些船的目的地

    是热那亚和威尼斯,“船员们好像有邪魔跟着一样,一旦靠岸,便将

    死亡带给与他们打交道的人。”因此,疫情出现的时间可以上溯到

    1347年秋他们到达亚得里亚海诸港口的时候。几乎不容质疑的是,正

    是这些从东方开往威尼斯的船将瘟疫带了过来。加布里埃莱·德姆西

    说,地中海诸岛,尤其是西西里,因为这些从克里米亚开往热那亚的

    船而有了疫情。有一份关于西西里疫情的记录,作者一定是经历疫情

    的人 [38] ,里面说:“一起致命的瘟疫席卷了整个岛屿。瘟疫发生在

    我主诞生1347年的10月。月初,十二艘热那亚船带着我主因其罪而施

    于他们的天罚,驶入墨西拿港。他们携带着这种致命疾病,和他们说

    话的人马上就被传染了,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接着,该记录详

    细描述了瘟疫的可怕症状以及传染得多么迅速。和这些陌生船员交谈

    几句,仅仅闻一下他们呼出的空气便会感染上疾病。触碰一下这些船

    员的物品也能被感染。记录接着说道:“看到这些因热那亚人的到来

    而产生的让人突然死亡的灾祸,墨西拿人匆忙逃离了他们的城市和港

    口。但疾病依然存在,可怕的死亡仍然持续。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

    ——避免感染。父亲放弃了病重的儿子,地方法官和公证人拒绝去为

    垂死的人立遗嘱,甚至神父也拒绝去听他们的临终忏悔。照料病人的

    责任落在了小兄弟会修士、多明我会修士和其他修道会的修士身上,这些修道会的修道院因此都人去院空了。病人的尸体遗弃在空荡荡的

    屋子里,没人能给他们一个基督徒的葬礼。死人的房子四门大开,屋

    内的珠宝、钱和贵重物品无人照看,无论谁想进去,都无人阻拦。瘟

    疫来得如此突然,根本没有时间采取防护措施。疫情开始时,官员太少,但很快连一个官员也没有了。人们成群结队地逃离了城市,甚至

    不敢在郊区逗留。他们在葡萄园的空地里露宿,有些人则想方设法为

    家人搭建个临时居所。还有人相信圣阿加莎 [39] 会保护他们,便去卡

    塔尼亚避难。那不勒斯女王乔安娜一世就带着其子弗雷德里克去了卡

    塔尼亚。11月初,墨西拿人劝说宗主教、卡塔尼亚主教 [40] 允许他们

    将圣阿加莎的圣骸带到墨西拿去,但卡塔尼亚人拒绝让圣骸离开其古

    老的安息地。为了祈求上帝的怜悯,人们组织起来列队唱赞美诗或祈

    祷,也有人去朝圣。但疫情愈演愈烈,威力无比。人人惊慌失措,即

    便是邻居也不敢互助。逃离城市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疾病已然感染

    上了逃亡的人并抓住他们不放。这些逃亡的人仅仅是把疾病带到自己

    避难的地方而已。逃亡的人有的死在路边,有的踉踉跄跄地倒在了田

    地里、树林里或山谷里,然后死在那里。逃到卡塔尼亚的人在医院里

    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恐慌至极的民众的要求下,宗主教下令禁止将

    墨西拿难民的尸体埋葬在城内,否则逐出教会,墨西拿难民的尸体都

    被抛在城外的深坑中了。贵族受到瘟疫的攻击。瘟疫面前众生平等,贵族也不能幸免瘟疫正在袭击平民阶层中世纪的意大利商船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个记录西西里疫情的人说道,“卡塔尼

    亚人如此邪恶,如此懦弱,他们甚至不敢和墨西拿人说话,不敢与其

    打交道。墨西拿人靠近他们,他们便飞快地逃了。如果不是有人给这

    些不幸的墨西拿难民提供秘密住所,他们将一点帮助也得不到。瘟疫

    已经传播开来,疾病很快就扩散了。卡塔尼亚发生了与墨西拿相同的

    一幕。宗主教为了让死者的灵魂安息,将自己作为主教和宗主教的宗

    教权力特许给了神父,即便是最年轻的神父,以宽恕亡者的罪。”瘟

    疫在该城从1347年10月肆虐到1348年4月,上文提到的宗主教、方济各

    会成员杰拉德·奥托 [41] 在履行教职时染病去世,他是被疾病夺去生

    命的最后一批人之一。约翰公爵 [42] 为了自保,曾竭力避免接触一切

    染病的人以及其房屋,此时也染病死去了。瘟疫以同样的方式从墨西

    拿传遍了西西里:叙拉古、吉尔真蒂 [43] 、夏卡和特拉帕尼相继沦

    陷。瘟疫在西西里岛最西边的特拉帕尼最猖獗,该记录说:“当地已

    经几乎渺无人烟。” [44]瘟疫潜伏在商船上瘟疫在商船上肆虐,船员们惊恐万分

    简略描述一下这场14世纪肆虐欧洲的大瘟疫的源头及其在意大利

    的传播情况后,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所讲的故事可能要再次从克里米

    亚驶往热那亚的船上开始。本章仅仅赶在了加布里埃莱·德姆西前

    面,给大家叙述了一下君士坦丁堡和西西里的疫情。

    [1] 克雷芒六世(1291?—1352),原名皮埃尔·罗杰,1342到

    1352年任教皇。——译者注

    [2] 法国城市。——译者注[3] 马泰奥·微拉尼(1283—1363),意大利历史学家。——译

    者注

    [4] 天主教方济各会一支。——译者注

    [5] 拉麦之城是受到诅咒的地方。穆罕默德清真寺的一部分被摧

    毁,指面对肆虐的瘟疫,人们对穆罕默德的信仰动摇了。——译者注

    [6]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4卷,第14栏。——原注

    [7] 尤斯图斯·弗里德里希·卡尔·黑克尔(1795—1850),德

    意志医学史专家。——译者注

    [8] 指中世纪时受蒙古人统治的自东欧至亚洲的地区。——译者

    注

    [9] 今小亚细亚南部沿海地区。——译者注

    [10] 位于地中海东岸,现属以色列。——译者注

    [11] 叙利亚西北部城市。——译者注

    [12] 《中世纪的大瘟疫》,本杰明·盖伊·巴宾顿译,第21页。

    ——原注

    [13] 马里诺·萨努多(1260—1338),威尼斯政治家、地理学

    家。——译者注

    [14] 马里诺·萨努多:《如何到达及收复圣地之忠诚密报》,见

    于雅克·邦加尔所著《法兰克人替上帝行道》第2卷。——原注[15] 利西亚位于土耳其在亚洲部分的最南部。——原注

    [16] 特拉布宗是土耳其港口城市。——译者注

    [17] 可能是马拉巴尔海岸城市马埃。——原注

    [18] 现在的肯帕德。肯帕德属于孟买北部的巴罗达自治领。肯帕

    德原名坎贝,作者写这部书时,印度还是英国的殖民地,巴罗达是其

    中的一个自治领。——译者注。

    [19] 也称苦斯,现作库斯,位于上埃及,距底比斯不远。——原

    注

    [20] 皮亚琴察是意大利城市。——译者注

    [21] 卡法有时亦称“费奥多西亚”。14世纪初,卡法是热那亚商

    人非常重要的贸易点。1316年,教皇约翰二十二世发布敕令,使之成

    为大主教区总教堂所在城市。瘟疫爆发时,卡法已成为亚欧几乎所有

    贸易的中心。(参见《克里米亚的商业及其统治者》,第1卷,第208

    页,米凯莱·朱塞佩·卡纳莱著)。——原注

    [22] 加布里埃莱·德姆西的记录名为《1348年的瘟疫及死亡》,1348年首先由亨舍尔印行,见于海因里希·黑泽(1811—1884,德国

    医学史家。——译者注)的《医学档案》(耶拿版),第2卷,第26—

    59页。编者称蒙古人围攻卡法的时候,加布里埃莱·德姆西在场,后

    来他乘着感染了瘟疫的船只到达欧洲,这艘船将瘟疫带到了意大利。

    托诺尼先生1884年重印了《1348年的瘟疫及死亡》一书,见于《意大

    利考古、历史及文学学报》(热那亚),1883年第10卷,第139页等。

    托诺尼先生通过考证皮亚琴察公证人的活动证明,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此时从未离开过其城市,他逼真的叙述一定来自瘟疫后其他人的记

    录。托诺尼先生还告诉我们,加布里埃莱·德姆西1300年至1356年担

    任公证员,因此他可能出生于1280年左右,他死于1356年上半年。

    ——原注

    [23] 欧洲人称蒙古人为鞑靼人,撒拉逊人是阿拉伯人旧称。——

    译者注

    [24] 塔纳是亚述海西北岸上的港口。亚述海当时名为塔纳海。塔

    纳现名亚述。——原注

    [25] 加布里埃莱·德姆西称围城持续了“三年”。托诺尼先生告

    诉我们,这明显不对。于是,这进一步表明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本人

    当时没有在卡法。——原注

    [26] 加布里埃莱·德姆西:《1348年瘟疫及死亡》,见于《医学

    档案》(耶拿版),海因里希·黑泽编。——原注

    [27]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年》(1884年

    因斯布鲁克版、瓦格纳版),第8页。——原注

    [28] 约翰内斯·伊萨契斯·彭塔努斯(1571—1639),荷兰历史

    学家。——译者注

    [29] 约翰内斯·伊萨契斯·彭塔努斯:《丹麦史》(1631年

    版),第476页。——原注。

    [30] 这里指1665到1666年英格兰大瘟疫。——译者注[31]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15页。

    加布里埃莱·德姆西也有相同的记录。——原注

    [32] 多明我会修士约翰·德科尔纳扎诺所写的帕尔马编年史也有

    同样的记录:“吐血的人很快就死去了。有些人本来身体健康,但突

    然就吐血,然后便死去了,无药可医。”(《皮亚琴察及帕尔马

    史》,第5卷,第386页)。——原注

    [33] 居伊·德·肖利亚克(1298—1368),外科医生,有“外科

    手术之父”之称。——译者注

    [34] 夏尔·安哥拉达:《大瘟疫研究》(1869年巴黎版),第

    416页。他认为这种特殊疾病之所以具有新的特征,是因为这种疾病存

    在特殊的致命性。按照公认的原则,新型瘟疫通常是剧烈而致命的。

    相对温和的疾病侵袭从未染过该病的民族时,破坏性会非常大。斐济

    群岛上的人因麻疹大批死亡便是一例。人们普遍认为,那些建造了巨

    大史前城市的非洲人和美洲人,是因为某种新型疾病而绝迹的。——

    原注

    [35] 1892年11月5日出版的《英国医学杂志》中载有一份疾病爆

    发的记录。这种疾病与黑死病有类似之处。“近来,圣彼得堡出版了

    一份土耳其总督的官方报告,里面说最近一种‘黑死病’式的瘟疫肆

    虐。这种瘟疫紧跟霍乱而来。1348年9月10日,瘟疫在阿斯卡巴德突然

    爆发,六天内一千三百零三人死亡。该地总人口是三万人。西亚的人

    们知道,‘黑死病’是一种比霍乱和一般瘟疫更致命的疾病,来得非

    常突然,像沙漠里的干热风一样席卷整个地区,将人畜的性命夺去,然后便突然消失了,正如其突然到来一样。人们根本来不及弄清楚其

    性质及传播方式。此次瘟疫亦是如此。瘟疫在阿斯卡巴德肆虐六天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病人的尸体。尸体腐烂得很快,根

    本没办法进行尸检。总督的报告给出了疾病症状及病程的细节,尽管

    读来饶有趣味,但却没有提供疾病病理方面的线索。病情初发时,病

    人剧烈寒战,瑟瑟发抖。寒战每五分钟一次,持续约一个小时。接着

    病人热得难以忍受。病人动脉紧张度提高,脉搏逐渐变快,体温慢慢

    上升。但不幸的是,报告中没有给出体温数据或其他确切数据。没有

    发现病人有腹泻或呕吐的症状。病人抽搐晕厥交替而来,痛苦无比。

    突然,病人的手脚僵直变冷,接着十到二十分钟内,病人不省人事,很快死去。病人刚断气,身上会起大片黑色大疱,很快就遍布全身。

    几分钟内,疱就溃烂了。”——原注

    [36] 约翰·坎塔库津(1292—1383),为拜占庭皇帝,史称“约

    翰六世”,1347到1354年在位。——译者注

    [37] 修昔底德(约公元前460—约公元前396年),古希腊历史学

    家、文学家。——译者注

    [38] 皮亚扎的迈克尔·普兰忒尼西斯是圣方济各会修士。——原

    注

    [39] 西西里的圣阿加莎(231—251),基督教圣女,出生在西西

    里岛卡塔尼亚(一说巴勒莫)。——译者注

    [40] 该主教是方济各会成员,被封为安条克宗主教。——原注

    [41] 杰拉德·奥托(1285—1349),亦作Gerardus Odonis或

    Gerard of Odo。——译者注[42] 约翰(1317—1348),兰达佐公爵,曾任西西里摄政。——

    译者注

    [43] 西西里语地名,意大利语是阿格里真托。——译者注

    [44] 罗萨里奥·格雷戈里奥:《阿拉贡王国治下的西西里史

    料》,第1卷,第562页等。罗萨里奥·格雷戈里奥写这些内容的时间

    应该不会晚于1361年。——原注精彩

    看点

    第2章 意大利的疫情

    热那亚染病船只到达的确切日期——各种记录所述疫情惊

    人的相似——加布里埃莱·德姆西对意大利疫情来源的记

    录——尤其是对热那亚和皮亚琴察的记录——薄伽丘对佛

    罗伦萨疫情的记录——历史学家佐凡尼·微拉尼记录的疫

    情——意大利疫情的扩散:从比萨到帕多瓦、锡耶纳——彼得拉克信中关于帕尔马疫情的记录——威尼斯及城中的医生

    ——波西米亚的学生记录了瘟疫后的荒凉景象

    1348年初,可怕的瘟疫传到了意大利。当时阿维尼翁的一份报告

    说,1月有三艘感染鼠疫的船驶入热那亚。但另一份资料显示,与此同

    时,有一艘船将传染从东方带到了威尼斯。瘟疫从这两个地方很快扩

    散到全国。加布里埃莱·德姆西因有其特殊的信息渠道,对这场可怕

    灾祸初期的情况叙述最详尽。但近来有人认为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是

    上述将瘟疫从克里米亚带到热那亚的船上的乘客之一,这种观点是不

    对的。当时,意大利半岛诸多繁荣的大城市都有编年史来记载重大事

    项。疫情传播的情况,可以通过梳理当时非常详尽的编年史来了解。

    另外,薄伽丘在其《十日谈》的开篇中对佛罗伦萨遭受瘟疫侵袭后的

    惨状的记载,亦是广为人知。

    记录这场灾难的作者们性格各有特点,地域不尽相同,但他们描

    述眼前发生的事情时,遣词造句却多有雷同。详细查阅诸地关于这场

    灾难的记载时,这种现象不可不察。早就有评论认为,历史学家约翰

    ·坎塔库津记录君士坦丁堡的可怕疫情时,引用了修昔底德的文字。

    但当时所有的记录中,都不约而同地有同样的思路、同样的语言。无

    论是恩格尔贝格 [1] 山谷中教士们简单的年志,还是圣丹尼斯 [2] 有

    宫廷气派的编年史,抑或公证员枯燥的技术性记录,都文字寡淡,难

    成谈资。无论是长于叙事的文豪薄伽丘,擅长表达的彼特拉克 [3] ,意大利某城有条不紊的编年史作者,意欲跻身历史学家行列的记录

    者,从医学角度记录此事的医生,甚至连那些拿黑死病这个奇怪话题

    当做主题写打油诗的蹩脚文人,关于黑死病的叙述并无二致,甚至看

    起来是在互相抄袭。对那些有“穷根问底”的科学兴趣的人来说,这

    是个绝妙话题。只有当我们审视关于疫情的所有证据时,我们才会意识到这场灾难的本质。黑死病所及之处,人人恐慌,不亚于一场世界

    性悲剧,即便是文学家的神来妙笔,也只能尽述此事之可怕。

    最重要的记录,也是时间上最早的记录,非加布里埃莱·德姆西

    的记述莫属,这里仅择要摘录。船离开卡法时——有的驶向热那亚,有的驶向威尼斯,有的驶向基督世界的其他港口——一些船员此时已

    经感染上这种致命的疾病。一人得病便传染全家,抬运尸体去坟墓的

    人也会被尸体感染。“嗟乎,西西里,及汝等海上诸岛,此为上帝之

    审判!嗟乎,热那亚,且为汝之所为忏悔!于吾等热那亚及威尼斯

    人,上帝之罚已降。呜呼!船入港口之日,船员已十无其一!抵家之

    日,亲戚高邻,不辞路远,皆来访之。悲哉!亲邻皆为吾所染!言语

    之间,拥吻之际,毒自吾唇出,伤亲如飞镖!亲邻各自归,疫病染家

    门,不出三日死,入葬墓为邻。访病者之神父,问病情之大夫,皆染

    病而殒身。噫!死神!何其残酷!何其痛苦!何其邪恶!亲戚离散,父母不再相见,兄妹妻子,从此异途!呜呼哀哉!痛矣!欲逃无处

    走,欲留诚惶恐!”

    威尼斯《十日谈》的作者薄伽丘黑死病爆发前的热那亚港和热那亚城

    当发现就连死者的衣物也能传染疫病时,人们变得更加恐慌了。

    人们从热那亚附近的四个士兵身上发现了这一点。四个士兵在里瓦罗

    洛海边的一座房子里捡了一床羊毛床罩。当时,该地的人因病死光

    了。士兵带着床罩回了营地,晚上就盖着床罩睡了。次日上午,人们

    发现他们死了。仅有七分之一热那亚人幸免。据说,威尼斯一百个人

    中有七十多个死掉了,当地二十四名医生中有二十人很快就染病去世

    了。

    “但作为当地居民,我想把更多的笔墨放在皮亚琴察上,这样人

    们就能够知道1348年那里发生了什么。一些热那亚人逃离了自己疫情

    肆虐的城市,来到了皮亚琴察。他们在博比奥停留并出售自己带来的

    商品。买东西的人和他们的主人,以及他们全家人和许多邻居,很快

    便染病去世了。某死者想留遗嘱,便叫来了公证人、告解神父和一些

    证人。然而,第二天,这些人便埋葬在了一起。灾情如此之大,很快

    博比奥几乎所有居民都遭了灾。城镇里剩下的只有尸体。”

    “1348年春,又一个染病的热那亚人到了皮亚琴察。他找到了朋

    友富尔希诺·德·拉克罗斯。富尔希诺·德·拉克罗斯把他带到自己

    家里。这个热那亚人死后,几乎同时富尔希诺·德·拉克罗斯及其全

    家乃至许多邻居也很快死去。接着,疾病就遍布全城。我都不知道该

    如何说起了,到处是哭声,到处是哀悼。疫情如此严重,人们都不敢

    呼吸。死者不计其数,生者放弃了希望,随时准备赴死。”

    “墓地不够用了,人们挖沟来埋葬尸体。经常是夫妻、父子、母

    女,哎,都是一家人啊,被埋在同一个墓穴里。”“邻近的镇子和村庄也是如此。一个叫奥韦尔托·迪萨索的人从

    疫区回来,去小兄弟会的教堂里留遗嘱,他叫上了一个公证员、几个

    证人和邻居。这些人加上其他人共六十多个,都在很短时间里死去。

    还有多明我会虔诚的修士西弗雷多·迪巴尔迪,一个小心谨慎博学多

    知的人,一个瞻仰过我主墓地的人,与修道院的另外二十三名修士一

    同死去。还有那德才兼备的小兄弟会修士——皮亚琴察人贝尔托兰·

    考克斯阿多察修士,与另外二十四名修士一同去世。”奥古斯丁修会

    的隐修院七人死去,加尔默罗修会七人死去,圣母玛利亚会四人死

    去,皮亚琴察地区六十多名显贵及堂区主持人死去。贵族们也有许多

    人死掉,年轻人更是大量死亡。”

    加布里埃莱·德姆西接着举了许多自己在意大利北部疫区亲眼所

    见的例子。病人独自在屋内忍受着疾病的折磨,无人靠近。那些与他

    最亲近的人也躲得远远的。医生没有去诊病,神父满心惧怕,颤抖着

    主持教堂里的圣事。那些强忍高烧痛苦的男男女女,祈求有杯水喝,他们哀嚎着想得到照顾,但无人敢靠前。父亲不敢触碰儿子的尸体,妻子不敢为丈夫操办葬礼,更不敢跟着自己的儿子或丈夫去墓地。没

    有祷告,没有葬礼,即便是最高贵的公民,也没有丧钟为其敲响。不

    分日夜,尸体仅是被带到瘟疫爆发时挖的墓坑里埋掉,没有举行任何

    仪式。病人的房子随即废弃了,空空如也。门关着,没人在意,当然

    也没人敢进去。

    这便是瘟疫刚进入意大利时的景象,加布里埃莱·德姆西亲眼目

    睹了瘟疫造成的影响及大量的死亡,看到了疫情的飞速扩散。有人可

    能觉得加布里埃莱·德姆西关于受灾城市恐怖景象的描写太夸张,这

    些景象都是他想象出来的,但就细节而言,他的描述是真实的。他对疫情主要特征的描写,意大利甚至欧洲其他地区许多独立目击者能作

    为佐证。所以,说他的描述只是文学性的描述,好像并非如此。

    佛罗伦萨的疫情因薄伽丘详实的记述而广为人知。这个繁荣城市

    的死亡状况之烈,竟使欧洲一度将该病称为“佛罗伦萨的瘟疫”。瘟

    疫爆发前一年(1347年)春天,当地经历了严重饥荒。虽然九万四千

    人得到了官方救济,但佛罗伦萨及周边地区仍有四千人因饥饿而死

    [4] 。当地人因1347年的饥荒而变得虚弱无力,碰到瘟疫时必将更加

    容易感染。1348年春,可怕的瘟疫爆发了。薄伽丘写道:“无论是医

    学知识还是药物力量,在治疗瘟疫方面都毫无作用,这可能是因为瘟

    疫本身就是致命的,也可能是因为医生们(医生的数量,将庸医及女

    性冒牌医生也计算在内,是非常大的)查不清病因,从而开不出治病

    良方。染病之人几乎无人生还,病人一般都在症状初现的三天内死

    去,没有发热或其他情况出现。染病的人会将疾病传染给健康的人,并且疫情之严重与日俱增,如同火上浇油一般。不仅与病人谈话会染

    上疾病,离病人太近,甚至仅仅碰一下病人的衣服或病人摸过的东西

    也会染病。”诗人彼特拉克与平民黑死病来袭,活着的人集体出动埋葬死去的人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如果不是许多人亲眼目睹的话,我所讲

    的好像有些不可思议。如果瘟疫的情况不是诚实可靠的人讲给我听

    的,我都不敢将之诉诸文字。我要讲的是该瘟疫致人死命的特征。不

    仅人与人之间能互相传染,人或动物如果触碰上病人的东西,也会染

    病并在很短时间内死去,这就更令人不可思议了,但经常有这样的事

    情发生。我专门举一个这样的例子。一个贫苦人刚刚死去,人们把他

    的衣服扔到大街上,正好两头猪经过,它们就用鼻子拱衣服,叼着衣

    服晃。不到一个小时,这两头猪就倒地而亡了。”

    “幸存者自保的方法很奇特。尽管自保的方法各式各样,但有一

    点相同:自私自利,毫无仁慈之心。人们避免接触病人,避免接触病

    人周围的一切。每个人心中只有自己。”

    “有人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自我克制,什么事情都不要过头。这些

    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将自己与外部世界隔离开来,有节制地饮美

    酒、享美食,在家中以音乐或其他娱乐自娱,从不去听外面那些令人

    不安的消息。其他人则认为纵情享乐才是防病良策,他们要满足自己

    的一切欲望。他们一个酒馆接一个酒馆地欢饮,或者去那些因主人遗

    弃而任人出入的住宅里痛饮。尽管他们的生活毫无规律,但他们非常

    小心,不会靠近病人。在这样一个人人自危的时期,人间的律法亦或

    上帝的律法已经无人执掌了,因为执掌之人或死或病或孤立无援。于

    是,人人都任性而为。”

    “另外一类人则取其中。他们既不像第一类人那样节制饮食,也

    不像第二类人那样肆意放纵,而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他们出去时会手持香花芳草,不时闻一闻,因为他们觉得空气

    都被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玷污了。”

    “还有一类人,冷漠无情。他们说逃离才是最保险的治病良方。

    基于这种想法,大批心里只装着自己的男男女女离开了城市,放弃了

    财物,抛弃了房舍和亲人,逃到了农村,好像上帝的愤怒只会将惩罚

    降临在那些城墙之内的人,所以不能留在那块必死之所。”

    “但瘟疫的进程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有阶层,都毫无例外有

    人感染。每个阶层并不是所有人都死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命。那

    些首先抛弃其他人离开城市的人,现在深受折磨却无人照料。我更要

    讲讲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人们如此恐惧,以至于兄弟分道,夫妻相

    离,父子互弃。病人只能从那些仍在行善的人那里得到帮助,或高价

    雇佣仆人来照料自己,但这些仆人只能做些递东西或留意一下病人在

    什么时间离世之类的活计。即使花钱,也不一定能雇得上仆人,那些

    因贪财而受雇的人经常付出生命的代价。富人孤独无助地离开了世

    界。无论何人死亡,几乎都没有朋友来挥泪送别。尸体只能雇人抬到

    墓地。这些人将停尸架扛在肩上,匆匆赶到最近的教堂,然后把尸体

    送到墓地,没有任何仪式。”

    “至于下层人士,当然还有许多中层人士,境遇更加凄惨。这些

    人中染病的数以千计,但无人照管,大部分都死去了。有些在大街上

    咽了气。有些人家门紧闭,当尸臭散发出来,死讯才为人所知。邻居

    要和自己能找来的帮手清理这些人的房子。每天上午把尸体抬出门

    去。两三具尸体放在一个停尸架上运到墓地。没有人跟在后面送葬,没人掉泪,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境地,死个人和死个动物没什么

    差别。即便是朋友也照样欢笑作乐,女性不得不先学会保命再论其

    他。”面对突如其来的瘟疫,一部分人靠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这幅图描绘了一个满是

    惊恐的妇女拉醉酒丈夫回家的场景一名瘟疫患者在瘟疫的牵引下来看医生

    “墓地不再够用。于是人们挖了沟,将数以百计的尸体像船上的

    货物那样排成行,每层尸体中间稍微撒上些许泥土,直到沟被填满。

    周边农村的景象和城市里相同。贫苦的农人及其家人,缺医少药,孤

    立无助,在路边、在田野中、在自己家里忍受着疾病的折磨,像头牛

    而不是像个人那般死去。农村人和城市人一样,慢慢变得放荡不羁,得过且过。他们觉得末日随时会到来,根本不考虑也不关心如何增加

    自己的财产,甚至会将之吃光用尽。牛羊被赶出家门,在无人收割的

    田地里游荡。夜幕降临时,它们会自己回家。”

    据估计,1348年3月到7月,仅城市里的死者就超过了十万。薄伽丘接着写道:“无论多么华丽的房屋,多么庄严的宫殿,都

    已经没有人烟。多少高贵的家庭全家罹难!多少财富遗留下来却无人

    继承!多少男男女女,正青春年少,上午被伽林、希波克拉底、埃斯

    库拉庇乌斯 [5] 一样的名医断为健康无比,中午还在和朋友欢宴,晚

    上却和朋友在另一个世界用晚宴了。”

    有人可能会怀疑,薄伽丘笔下所述的佛罗伦萨的惨烈疫情要么是

    出自想象,要么是为了讲述其《十日谈》中的故事而写的文学性引

    言,其记述没有过硬的事实基础。不幸的是,其他权威作者会用大量

    细节来证明薄伽丘这个佛罗伦萨诗人的生动描写是真实的。佛罗伦萨

    被瘟疫夺去生命的人之一是著名历史学家佐凡尼·微拉尼 [6] 。他的

    弟弟马泰奥·微拉尼继承了其历史事业,他的编年史开篇就是对瘟疫

    的记录。马泰奥·微拉尼见到的人员死亡情况如此严重,以至于他告

    诉他的读者,自诺亚方舟时期的大洪水以来,没有比这更大的灾祸

    了。根据其记录,瘟疫席卷了整个意大利半岛,只有米兰和伦巴第北

    部的阿尔卑斯地区幸免。瘟疫在各地都持续五个月之久,处处可见父

    母抛弃了自己的子女和亲人,“好像只有异教徒和野蛮人” [7] 才像

    他们那样冷漠无情。至于佛罗伦萨,几乎没人愿意照顾病人。许多人

    从这个遭瘟疫袭击的城市逃离。佛罗伦萨的疫情从1348年4月持续到9

    月,马泰奥·微拉尼认为,佛罗伦萨及周边五分之三的人都死于瘟

    疫。至于瘟疫对幸存者的影响,马泰奥·微拉尼记录道,按常理,经

    历如此严重的天罚之后,人们本应该变得更好才对,但事实却完全相

    反。人们不再劳作,“沉溺于享受继承而来的俗世财富。”瘟疫结束

    之后,条件好的意大利人变得懒散放荡,暴饮暴食,举行宴会,在酒

    馆吃吃喝喝,花钱大手大脚,衣服花样随心所欲,说变就变。穷人则变得懒散,无意劳作。要知道,瘟疫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那些幸免

    于难的人本应该有足够的事情去做 [8] 。

    当时所有意大利城市的记录都有这样的故事。在比萨,可怕的瘟

    疫持续到1348年9月,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两到三个成员死亡。许多人家

    全家死光。城里每周至少有一百具尸体被抬到墓地,那些敢去病床边

    探视亲友的人恳请过路人帮忙埋葬尸体,但没人敢上前。“帮我们把

    尸体送到墓穴吧,”他们哭喊道,“这样等我们死了也会有人抬

    啊。”《比萨编年史》中这种因瘟疫导致的可怕的突然死亡,在同时

    代记录者笔下并不鲜见。上午还好好的一个人,傍晚就被抬到墓地了

    [9] 。教堂牧师为瘟疫死难者祈祷并安慰死难者的亲人

    古希腊名医希波克拉底一对夫妻死于瘟疫

    当时的帕多瓦编年史记录道,一般来说,一人染病,整个屋子的

    人都会被传染。所以一旦疾病入门,所有的人都会得病,“连动物也

    会得病”。一个陌生人将瘟疫带到了帕多瓦,很快,全城人都感染

    了。瘟疫过后,该城剩下的人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 [10] 。据当时的编

    年史作者阿格尼欧禄·迪·图拉的描述,锡耶纳的疫情始于1348年4

    月,持续到当年10月,能逃的都逃了。5月、7月和8月,死者甚众,即

    便是花钱也雇不到搬运工将尸体搬到公共墓坑去。阿格尼欧禄·迪·

    图拉说:“我,阿格尼欧禄·迪·图拉,亲手将自己五个年幼的孩子

    运到墓坑,许多人也是这样。”每个人都可能会死掉。人们纷纷说世

    界末日已经到来,人们也相信是这样。据阿格尼欧禄·迪·图拉说,锡耶纳及周边地区七个月里死了大约八万人 [11] 。

    奥尔维耶托的瘟疫始于5月,很短时间内就有约五百人死亡,好些

    都是暴毙。商店关门,百业停顿。瘟疫在这里也持续了五个月,到9月结束,许多家庭全家死光 [12] 。人们注意到,里米尼的穷人最先染

    病,穷人死得最多。1348年5月15日,疾病首现,直到当年12月才彻底

    结束。据当地编年史作者估算,有三分之二的人死去 [13] 。

    意大利当时某佚名作者这样描述该病:“快速发热,吐血,身上

    长痈或瘘。”他说,一旦染病,生还希望渺茫。病人通过身上的溃烂

    将疾病传染给健康的人,即便是谈个话也会传染。就因为与病人谈

    话,不知道有多少男女死掉被埋葬了。他说:“我举一个亲身经历的

    例子。一个人给我放血 [14] ,但血溅到他的脸上,当天他便病了,第

    二天就死了。靠着上帝的仁慈,我幸免了。我提到这一点是要说明,只和病人说一会儿话,健康人就会被传染。所以父亲会躲避自己病中

    的儿子,哥哥会躲避得病的弟弟,妻子会远离染病的丈夫,健康的人

    会非常小心地避开病人。神父和医生甚至因为害怕而不敢靠近病人。

    所有人见了尸体就跑得远远的。在许多地方,家中一人患病,家里的

    其他人很快就一个接一个死去了。死人太多了,原有的墓地远远难以

    承受。各处都开辟了新墓地。威尼斯有近十万人死去,到处都是尸

    体,几乎没人参加葬礼或为死者唱挽歌。瘟疫从2月持续到万圣节

    (1348年11月1日)。葬礼上,仅有男童给死者唱圣歌。这些没有好好

    学过圣歌、只靠死记硬背的男童,唱着圣歌穿过街道。”作者还注意

    到,瘟疫过后,人们普遍堕落。瘟疫让人们不再那么诚实正直,道德

    标准降低了 [15] 。

    除了加布里埃莱·德姆西关于瘟疫肆虐的热那亚和皮亚琴察的可

    怕记录,以及薄伽丘关于佛罗伦萨瘟疫的描述之外,我们或许还可以

    读一下诗人彼得拉克行文流畅的信件。彼得拉克在信中为自己在帕尔

    马经历的势不可挡的灾难而悲叹。帕尔马人和其他城市的人一样,也

    想禁止人们与佛罗伦萨、威尼斯、热那亚和比萨等受灾城市交往,以便将瘟疫挡在城门之外,但同样徒劳无功。帕尔马自我孤立的措施至

    少在开始起过一点作用,因为帕尔马直到1348年6月初才出现疫情 [16]。但持续时间达六个月的疫情还是将帕尔马及周边变成了不毛之地。

    帕尔马及雷焦 [17] 有大约四万人被瘟疫夺去生命 [18] 。此时,彼得

    拉克是帕尔马大教堂的教士。他在阿维尼翁认识了劳拉·德·诺韦

    斯,并很快为之倾倒,因为劳拉·德·诺韦斯是一位典型的基督教徒

    母亲。她激发了彼得拉克写诗歌的灵感。劳拉·德·诺韦斯在瘟疫肆

    虐时死于阿维尼翁。一位叫路易的朋友给彼得拉克写了一封信告知劳

    拉·德·诺韦斯的死讯,该信于1348年5月19日送达身在帕尔马的彼得

    拉克 [19] 。一个月后,彼得拉克给自己在阿维尼翁的兄弟写了一封悲

    痛欲绝的信,他兄弟是蒙里埃的修士,其修道院共有三十五名修士,只有他一个人在瘟疫中幸免 [20] 。“我的兄弟啊!我的兄弟啊!我的

    兄弟啊!”彼得拉克写道,“尽管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 [21] 一

    千四百年前曾用过这样的语句,但这里确实是一封新信的开端。哎!

    我的兄弟啊,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该从何谈起!我该去哪里!人人皆

    恐惧,处处放悲声!兄弟啊!我宁愿从未来过这个世界,或者在瘟疫

    爆发之前便已死去。我们的后代如何会相信,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天雷地火,没有战争屠杀,但整个世界却一人不剩!”

    “此种瘟疫谁曾听过?谁曾见过?哪本年鉴曾记录过?房子空空

    如也,城市横遭抛弃,农村无人问津,土地都盛不下那么多尸体。整

    个世界一片恐慌,人人倍感孤独。寻途于史家,史家无言;问计于医

    者,医者沉默;求教于哲人,哲人耸肩皱眉,手指触唇,让你不要再

    说。”“尽管这是我们的亲身经历,但如何才能让子孙后代相信这一

    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我们一直以为这是在做梦。走出门去,只见全城举哀;回到家中,家中空无一人。这时才知道,我们真的在

    悲伤,而不是在梦中。”

    黑死病的传染及死亡过程参加葬礼的圣职人员,走在前面的是唱圣歌的男童

    彼得拉克陷入沉思,寻找灵感黑死病肆虐期间人们发明的防护装备

    “哦,未来欢乐的人啊,你们不了解这些苦难,也许会认为我们

    说的只是假话。我们确实该受到这样的惩罚,甚至更厉害的惩罚。我

    们的祖先也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但愿我们的子孙能够幸免。”

    接着,彼得拉克说,灾难到处都是,足以让人觉得上帝已经不再

    关爱自己的子民,但如果这样想,就是对上帝的亵渎。彼得拉克继续

    道:“无论灾难从何而来,无论灾难如何神秘,其结果已然显现。不

    要再为大众悲哀,想想自己的苦楚吧。这是我自意大利归来的第二

    年,今年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算算这些日子,想想我们原来如何,我

    们现在怎样。我们亲爱的朋友们现在何方?哪里才能见到那些美丽的面庞?哪里才能听到他们的欢笑?哪里才能同他们亲密谈话?过去我

    们亲友如云,现在却孤身一人。”

    彼得拉克还专门提到了他的朋友、米兰人帕加尼努斯:“帕加尼

    努斯夜间突然发病。和朋友用过晚饭后,他还和我说了一会儿话。情

    谊满满,相谈甚欢。夜里,帕加尼努斯勇敢地忍受着巨大的病痛。次

    日上午,他便匆匆离去了。令人极度震惊的是,三日内,帕加尼努斯

    的儿子及全家人都跟着他进了坟墓。” [22]

    1348年春天和夏天,薄伽丘和彼得拉克所描述的悲剧同样在意大

    利其他城镇出现。因其地理位置,威尼斯最早发生疫情。疫情非常严

    重,死亡人数达十万 [23] 。

    巴尔托洛梅奥·切凯蒂 [24] 对威尼斯爆发瘟疫时医疗工作者的历

    史进行了研究 [25] ,其研究向我们提供了许多关于疾病蔓延情况的有

    趣细节。尽管当时法律不允许理发师行医,但因为瘟疫导致了大量死

    亡,人人自危,亟需医生,一个叫安德烈亚·迪·帕多瓦的理发师获

    准行医,因为他及时相助,一百多人获救 [26] 。整个14世纪,威尼斯

    经历了大约十五次瘟疫。然而,在当时的编年史作者笔下,1348年的

    那场瘟疫是“大瘟疫”“可怕的死亡”。因此,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里,许多原来法律规定不允许的事情合法化了 [27] 。威尼斯官方向仍

    在坚守岗位的医生颁发奖状,这表明威尼斯第一次爆发瘟疫后很短时

    间内死亡情况是严重的。威尼斯城人口锐减,可以说已经空无一人。

    许多医生逃走了,没有逃走的则大门紧闭。手工艺人 [28] 甚至青少年

    承担起了医生的责任,使许多人康复了 [29] 。1348年3月30日星期日,威尼斯市政会组成了一个三人委员会来监

    视公共卫生状况。该委员会几天后命令,在某岛屿上挖若干深坑以埋

    葬死于医院的富人和穷人的尸体。为了将尸体运到岛上,该委员会安

    排了船只随时待命。

    富人逃走了,官员杳无踪迹,市政会的人也少了,最终都凑不齐

    法定人数来处理公务。公证人大量死亡,监狱四门大开 [30] 。瘟疫结

    束后,威尼斯参议会打算找三名医生为大家服务,但困难重重。威尼

    斯人马尔科·莱昂是一名好医生,本来在佩鲁贾行医。1349年1月12

    日,马尔科·莱昂自愿回威尼斯服务,因为“由于瘟疫,威尼斯缺少

    正直而有能力的医生,甚至可以说一个都没有。如果我能回乡服务,上帝会高兴。” [31]

    意大利的疫情可以从修道会的记录中窥知一二。1347年,橄榄会

    修道会修士们让贝尔纳德·托勒密担任终身院长。次年,也就是1348

    年,该修道会因瘟疫失去了八十名成员,占其成员总数的一半以上。

    他们新推举的修道院院长也在死者之列 [32] 。

    在当时意大利的历史记录中,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大瘟疫有多

    么可怕,意大利半岛因瘟疫而荒凉破败到什么程度,读者可以通过这

    些细节作出判断。意大利年鉴中记载,每座城市,每个城堡,每处城

    镇,都是死尸遍地,一片破败。司法已无可能,罪犯为所欲为 [33] 。

    瘟疫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法院里人头攒动,为争夺死者遗产争讼不

    已。疫情波及其他岛上时,意大利面临着饥荒和萧条。但令人奇怪的

    是,这时竟有人在大肆挥霍。他们认为,死人给活下来的人留下了足

    够的财产。田地无人耕种,庄稼无人收割,生活用品价格高昂。市场

    停顿,城市乡镇不见人影,一片荒凉。据说意大利至少一半人在瘟疫中丧生。从当时许多关于疫情的记录来看,好像没有理由怀疑这种说

    法。当时一群波西米亚的学生从博洛尼亚回乡。我可以用他们在1348

    年意大利这场可怕瘟疫中的所见所闻来结束本章:

    “当时,”《布拉格编年史》记录道,“一些学生从博洛尼亚返

    回波西米亚。他们发现途经的城市或城堡生者了了,一些地方空无一

    人。许多家里,侥幸未死的人身体极度虚弱,互相之间连口水也递不

    过去,更不用说互相扶持。他们只能在极度痛苦中煎熬度日。为病人

    行圣事的神父和为病人诊病的医生都因染病而死去。许多人死前没有

    进行临终忏悔,也没有在教堂进行圣事,因为神父都死了。人们挖了

    又大又深又宽的沟来埋葬死者。好些地方的死尸因无人掩埋而腐烂。

    尸臭弥漫在空气中。这种空气比有毒的食物更致命。上文提到的那几

    名学生仅有一名活着回到波西米亚,他的同伴都死在路上了。” [34]基督教圣职人员受到瘟疫的袭击

    [1] 瑞士城市,该地中世纪时有本笃会修道院。——译者注

    [2] 法国地名,在巴黎以北。——译者注

    [3] 彼特拉克(1304—1374),意大利诗人、学者、欧洲人文主

    义运动的主要代表。——译者注

    [4] 让·查尔斯·莱昂纳尔·德·西斯蒙迪:《中世纪意大利共

    和国史》,第6卷,第11页。——原注[5] 伽林是古希腊名医。希波克拉底是古希腊名医,称“医药之

    父”。埃斯库拉庇乌斯是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医神。——译者注

    [6] 佐凡尼·微拉尼(1271—1348),意大利历史学家。——译

    者注

    [7] 《十日谈》引言。——原注

    [8]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4卷,第11到15栏。——原注

    [9]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5卷,第1021栏。——原注

    [10]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2卷,第926栏。——原注

    [11]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5卷,第123栏。此时锡耶纳人口超过十万,人们决定根据兰多·奥雷

    菲切的设计继续建造大教堂。工程因1348年的该城爆发瘟疫而不能进

    行,便暂停了下来,为建造教堂而募集到的钱捐到了其他必要的公共

    事务中去了。(吉罗拉莫·吉利所著《锡耶纳编年史》,第2卷,第

    428页)。——原注

    [12]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5卷,第653栏。——原注

    [13]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5卷,第902栏。——原注[14] 放血疗法是现代医学诞生前人们治病的重要手段之一。——

    译者注

    [15]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6卷,第286栏。——原注

    [16] 安杰洛·佩扎纳:《帕尔马史》,第1卷,第12页。——原

    注

    [17] 雷焦是意大利南部城市。——译者注

    [18] 《帕尔马史散记》,见于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所

    著《意大利史料集成》,第7卷,第746栏。——原注

    [19] 朱尔·米什莱:《法国史》,第4卷,第238页。——原注

    [20] 阿德里安·菲利普:《黑死病史》(1853年巴黎版),第

    103页。——原注

    [21] 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公元前106年—公元前43

    年),古罗马政治家、辩论家、哲学家。——译者注

    [22] 《家书》(1601年版),第8卷,第290到303页。——原注

    [23] 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意大利史料集成》,第

    12卷,第926栏。——原注

    [24] 巴尔托洛梅奥·切凯蒂(1838—1889),意大利历史学家。

    ——译者注[25] 巴尔托洛梅奥·切凯蒂:《1300年的威尼斯医学》,见于

    《威尼托档案》,第25卷,第361页等。——原注

    [26] 巴尔托洛梅奥·切凯蒂:《1300年的威尼斯医学》,见于

    《威尼托档案》,第25卷,第369页。——原注

    [27] 巴尔托洛梅奥·切凯蒂:《1300年的威尼斯医学》,见于

    《威尼托档案》,第25卷,第377页。——原注

    [28] 这里的手工艺人应该指理发师。——译者注

    [29] 巴尔托洛梅奥·切凯蒂:《1300年的威尼斯医学》,见于

    《威尼托档案》,第25卷,第377页。——原注

    [30] 巴尔托洛梅奥·切凯蒂:《1300年的威尼斯医学》,见于

    《威尼托档案》,第25卷,第378页。——原注

    [31] 巴尔托洛梅奥·切凯蒂:《1300年的威尼斯医学》,见于

    《威尼托档案》,第25卷,第379页。——原注

    [32] 塞孔多·兰切洛蒂:《橄榄会史》,第22页。——原注

    [33] 拉法埃洛·龙西欧尼:《比萨史》,见于《意大利历史文

    献》,第4卷,第808页。——原注

    [34] 约翰·洛泽斯:《布拉格编年史》,见于《奥地利史料》中

    的《意大利史料集成》,第1卷,第395栏。——原注精彩

    看点

    第3章 法兰西的疫情

    马赛发生疫情——一名巴黎医生对蒙彼利埃疫情的记录

    ——阿维尼翁遭受瘟疫重创——低地国家某教士对瘟疫后

    果的记录——教皇御医居伊·德·肖利亚克——瘟疫四散

    传播——南吉斯的威廉对巴黎疫情的记录——腓力六世问

    计于医生——诺曼底的疫情——亚眠的疫情——图尔奈圣马

    丁修道院院长吉勒·利·穆伊西斯的记录——西梅翁·吕斯记录的14世纪法兰西人的生活状态——瘟疫后阿拉斯镇困难

    重重

    瘟疫在意大利爆发时,也在法兰西南部现身。据1348年写于阿维

    尼翁的一份记录,瘟疫是由三艘热那亚船中的一艘带到马赛的。马赛

    人发现热那亚船将瘟疫带了过来,便迫使它们离去。因此,马赛瘟疫

    开始的时间应该在1348年1月的头几天,尽管有一份记录认为瘟疫爆发

    的时间是1347年的万圣节(11月1日) [1] 。法兰西这个南方大港口城

    市的死亡数字与意大利人口稠密城市的死亡数字大体相当。据说一个

    月内,马赛及周边地区便有五万七千人因瘟疫而死 [2] 。一份编年史

    说,其间,“主教连同大教堂的全体教士,还有几乎所有的托钵修

    士、宣教士和小兄弟会修士,以及三分之二的居民都死了。”该编年

    史还说,海上偶尔可见满载着货物的船只随波飘荡,船上的舵手和船

    员都因瘟疫而死 [3] 。另一份描述马赛瘟疫后的景象的记录说:“死

    人太多了,该城就像从未有人住过一样。” [4] 有趣的是,英格兰医

    生、牛津大学墨顿学院的威廉·格里桑在这次瘟疫中得以幸存。当

    时,他在著名的蒙彼利埃医学院学医。瘟疫爆发时他正在马赛实习。

    两年后,也就是1350年,他去世了 [5] 。马赛

    马赛因受瘟疫袭击而死者遍地马赛市政广场上躺满了死于黑死病的人

    蒙彼利埃的疫情更加严重。当地十二名地方法官或执政官中有十

    人去世。无数修道院几乎无人幸免。当地多明我会成员众多,约有一

    百四十人,据说只有七人幸免 [6] 。巴黎医生西蒙·德科维诺可能目

    睹了蒙彼利埃的疫情。1350年,他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了自己的经历。

    西蒙·德科维诺的诗歌的寓意与薄伽丘作品的寓意相同。其作品的意

    义在于,西蒙·德科维诺和薄伽丘一样是瘟疫的目击者,并且因为西

    蒙·德科维诺受过医学训练,所以他关于病征的记录就至关重要了。

    西蒙·德科维诺将该病称为Pestisinguinaria,即东方的淋巴腺鼠

    疫。据其描述,病人先是腋下或腹股沟灼痛,接着灼痛扩展至心脏区

    域。随后,身体的重要部位高烧,心脏、肺和呼吸道成为主要感染区

    域,病人体力迅速下降,很快病入膏肓,不能对抗疫病了。西蒙·德科维诺注意到该病的一种独特现象。他写道:“每个人

    身上都可以看见瘟疫的印记。病人脸色苍白,令人恐惧的末日显示在

    病人的额头上。只要看看这些男男女女的表情,就能读出瘟疫侵袭的

    痕迹。病人面色苍白,说明已经染病。病人大限将至的预兆也会在脸

    上显现。气候对这种怪病毫无影响。无论天冷还是热,该病都在传

    播。无论地势高低,无论空气干湿,都会招致疫情。冬季至寒之日和

    夏季酷热之时,瘟疫传播一样迅速。”

    毫无疑问,该病具有传染性。西蒙·德科维诺写道:“一旦瘟疫

    入门,几乎全家遭难。”瘟疫传染得如此厉害,以至于一个病人“能

    感染整个世界。触碰甚至呼吸都足以传染该病。”那些为病人提供服

    务的尽职尽责的人被感染了。“神父,这些令人尊敬的灵魂医生,在

    提供灵魂援助时,仅仅因触碰了一下病人,或吸入了病人呼出的气

    体,便被疾病抓住。神父甚至会在为之提供服务的病人前死去。”病

    人的衣服自然被当成了传染源,人们甚至怀疑病人房中的家具也能传

    播瘟疫。西蒙·德科维诺写道,这场天罚来临之际,蒙彼利埃的医生

    比其他地方多,但几乎所有的医生都染病而亡。可见医术对瘟疫的效

    果微乎其微,或者说没有效果。

    据西蒙·德科维诺对蒙彼利埃瘟疫的记录,穷人死亡人数最多,因为穷人生活艰苦,更容易感染疫病,并且穷人条件有限,不能像富

    贵人家那样去求医问药,从而获得一线生机。至于瘟疫的传播情况,西蒙·德科维诺写道:“因病而死的人远远多于劫后余生的人。现在

    (1350年),各个城市人口锐减。数以千计的房子大门紧锁,数以千

    计的房子四门大开,房主及住在房子里的人都死掉了。”最后,西蒙

    ·德科维诺见证了瘟疫中幸存的人道德上的堕落。西蒙·德科维诺认

    为,这样的天罚定会对世人的德行产生不好的影响 [7] 。瘟疫从马赛向北沿着隆河谷飞快传播,向西经过朗格多克迅速传

    播。同样,瘟疫也从蒙彼利埃飞快地传播开来。纳博讷的瘟疫始于

    1348年大斋节 [8] 的第一周,据说当地居民有三万人死亡。确实,这

    次天罚如此可怕,致使这座古城再也没有从瘟疫造成的荒凉破败中恢

    复过来 [9] 。

    瘟疫进入法兰西后,很快波及阿尔勒,当地居民死亡大半 [10] 。

    早在1348年1月,瘟疫便抵达阿维尼翁。这是行事武断的教皇克雷芒六

    世在阿维尼翁任教皇的第六年。人们还没意识到这场可怕瘟疫到来的

    迹象前,加尔默罗会已经有六十六人被瘟疫夺去生命。瘟疫爆发的头

    三天,据说有一千八百人死亡。瘟疫在阿维尼翁肆虐了七个月,死亡

    人数达十五万,其中就有上文提到的彼得拉克的密友劳拉·德·诺韦

    斯,她死于1348年3月27日,当天正是受难节 [11] 。甚至连英格兰都

    注意到了阿维尼翁人的大量死亡,并进行了评论 [12] 。据说,大量犹

    太人因居住地卫生状况糟糕而死亡,而住在阿维尼翁的西班牙人因其

    优渥的生活而易病,死亡人数与犹太人相当 [13] 。

    居民的大量死亡很快引起了恐慌。一位描述教皇克雷芒六世在阿

    维尼翁生活的作者说:“几乎人人自危,不管是谁,只要身上长了溃

    疡或疖子,别人便离他远远的,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病

    榻之前,纵父子亦不再相亲。无论是谁家,只要有一人染病去世,其

    他人也很快被传染,一起进了坟墓。即便是家里的动物,猫啦、狗

    啦、鸡啦,也死去了。因此,出于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的惧怕,能逃

    的都逃了。结果,一些本来能挺过来的病人因无人照顾而死去。还有

    许多人染了病,别人认为其回天无望,必死无疑,便将病人抬到墓坑

    埋了。所以许多人其实是被活埋的。”该作者注意到了教皇克雷芒六世值此危难之际展示出的仁慈。教

    皇克雷芒六世派医生去照顾病患。“因为平时的墓地不足以埋葬那么

    多死者,所以教皇购买了一大块土地作为埋葬死者的墓地。这里埋葬

    了无数死者。” [14]

    瘟疫在法兰西各个阶层传播,上至贵族阶层,下至平民阶层瘟疫吹起号角黑死病流行期间染病而死的人和动物

    低地国家 [15] 的一个传教士正在阿维尼翁。他给布鲁日的朋友写

    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关于阿维尼翁疫情最重要最独特的记录。瘟疫爆

    发时,他随一名红衣主教正在去罗马教廷 [16] 的路上。他记录道:

    “疾病的感染过程可分为三种。首先,肺部和呼吸系统得病的人,只

    要这些部位腐烂,甚至只是稍微染病,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活不过

    两天。奉教皇敕令,意大利许多城市以及阿维尼翁的医生做过许多检

    查来确定病源。解剖了许多尸体后,人们发现,那些突然死亡的人都

    有肺部感染和咯血的现象。当时该疾病最让人恐惧的地方是它能够传

    染,因为染病的人死亡时,那些去问病的、去拜访的或其他与病人打

    交道的人,甚至抬着病人入葬的人,都很快随病人而去了。人们不知

    道应当如何保护自己。”“目前,除第一种形式外,该疾病还以另外一种形式流行。病人

    腋下出现脓肿,有这种症状的人死得也很快。同时流行的第三种形式

    是,无论男女,腹股沟处都长了肿块。与前两种形式一样,这种形式

    的疾病很快致人死亡。疫情实在太严重了。医生因害怕感染不敢为病

    人看病,即使病人乐意倾其所有,也找不到医生。父亲不去探视病中

    的儿子,母亲不去看望染病的女儿,哥哥不去问候病中的弟弟,儿子

    不去拜谒病中的父亲,朋友熟人亦是如此。事实上,不管血缘关系多

    么亲密,没人会去拜访病中的人,除非这个人不要命了或愿意马上随

    病人而去。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仅仅出于对别人的爱而死掉了。

    这些人本来能避免一死,但他们没有。出于虔诚和博爱,他们仍然去

    看望了病人。”

    修女们正在熬制药物治疗瘟疫患者医生解剖女性死者尸体寻找病源

    医生解剖男性死者尸体寻找病源

    “简而言之,阿维尼翁有一半人甚至一半多的人死去了。城墙之

    内,七千多所房子大门紧闭,无人居住,原来住在房子里的人都死掉

    了。城郊也难觅人踪。教皇买下了附近的一块地作为公墓。自3月13日起 [17] ,这里已经埋葬一万一千具尸体。这个数字不包括那些埋在圣

    安东尼医院墓地、宗教团体墓地及阿维尼翁其他墓地的人。我不得不

    提一下阿维尼翁周边地区。除了两个小门外,马赛所有城门都关了,这里五分之四的人已死。”

    “普罗旺斯省所有城市和乡镇都是这样。瘟疫已经穿过隆河,直

    抵图卢兹,在乡村和多个城市肆虐,愈演愈烈。由于这次大瘟疫,人

    们惧怕死亡,因而都不敢与那些有亲人死于瘟疫的人说话。因为人们

    都说家里只要有一个人死掉,几乎所有的亲人都会随之而去,大家都

    相信这一点。病人没有亲人照顾,只有狗陪伴左右。健康的人将食物

    放在病人旁边供其吃喝,然后便飞快地逃离房子。人死之后,一些被

    称为“加伏提”的粗汉,会收取巨额报酬后将尸体运到墓地。亲友不

    会来探视病人,甚至神父也不会来听病人的临终忏悔或给他们行临终

    圣事。身体健康的人只知道关心自己。一些富人死后,那些粗汉将之

    抬到墓地。没有蜡烛。除了雇来的哭丧人外,没有人送葬。这样的事

    情天天都有。尸体过处,街上的人们纷纷往家里跑。那些抬尸体的加

    伏提尽管身强力壮,但也难逃一死。习惯于从富人那里领面包吃的穷

    人们都死了。于是,平日里富人们每天要施舍六十四袋麦子来做面

    包,每袋麦子能做五十条面包;现在每天只需施舍一袋麦子,有时半

    袋就足够了。”

    “据说从1月25日到今天(4月27日)三个月里,阿维尼翁共埋葬

    了六万二千人。教皇经过深思熟虑,于刚过去的三月中旬,将复活节

    前的时间定为特赦期。特赦期内,只要向上帝真心忏悔,即便突然因

    病去世,也能得到上帝的原谅。教皇下令每周要组织忏悔游行,唱诵

    连祷文。据说,有时来自周边的两千民众参加了忏悔游行。其间,男

    男女女赤着脚,有的穿着麻布忏悔服,有的在头上撒灰表示忏悔,泪水涟涟地走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用鞭子抽打自己,直至血流如

    注。有时,教皇也会亲临宫殿附近的游行。这一切从何而始,从何而

    终,只有上帝知道……”

    一座装满骷髅的房子

    “有些可怜的人因携有某种粉末而被抓。人们指控他们往水里下

    毒。许多人吓得连井水都不敢喝了。好些被指控携带粉末的人被判刑

    烧死,每天都有。这样做公正与否,只有上帝知道。”

    “人们一般不吃鱼,尤其是海鱼,因为人们说鱼都被肮脏的空气

    传染了。未放足一年的香料不用说吃,人们碰都不敢碰,因为他们害怕这些香料是上文提到的船运来的。确实,有许多次,那些吃新香料

    的人甚至吃海鱼的人突然就得病了。”

    “我的朋友,读了我的信,你就知道我们所面临的危险了。如果

    你想安全,我给你的最好的建议是饮食要有节制,避免受凉,什么都

    不要过度,最重要的是,除了个别口气清新的人外,少和其他人说

    话,尤其是在这些日子。但你最好还是待在家里,直到瘟疫结

    束……”

    “你要知道,据说教皇近日已经离开阿维尼翁,去隆河边离瓦朗

    斯两里格 [18] 的斯特拉城堡了,教皇会一直在那里,直到瘟疫过去。

    教廷仍留在阿维尼翁,但假期已经延长到圣米迦勒节 [19] 。所有的稽

    核员、辩护律师和检控官,想离开的都离开了,有的死了。我把我自

    己交到上帝手中。我的红衣主教将跟随教皇离开,我也要跟着去。那

    云雾缭绕的山里还有一些没有出现瘟疫的地方。人们觉得活命的最后

    机会在那里。愿全能而仁慈的上帝能引导我们按照最好的选择行事,阿门!” [20]

    另外一封信可以作为这封信所描写的瘟疫情况的佐证。一位佚名

    的传教士在信中写道,从3月13日到4月27日,有一万一千具尸体埋在

    了教皇安排的新墓地里。这个数字可能略有夸大。另有消息说,从瘟

    疫第一次爆发的1月25日到此信写作时,三个月内有六万两千人死去。

    在记录这样大的灾难时,尽管人们常常夸大死亡数字而不是减小死亡

    数字,但作者给出的数字如此详尽,有零有整,所以这个关于阿维尼

    翁及周边地区死亡人数的估计很可能是准确的。这封信写于1348年复

    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作者很清楚地说明大斋节期间的瘟疫最严

    重。德意志的一份编年史中有一句话可以证明这一点:“威尼斯乃至整个意大利以及普罗旺斯,尤其是沿海城市,无数人死亡。罗马教廷

    所在的阿维尼翁,在大斋节第四个星期日之后的三天里,有一千四百

    人被埋葬。” [21] 1348年的大斋节第四个星期日是3月30日,所以,根据这份资料,3月的最后一天和4月最初两天里,每天超过四百五十

    人死亡。

    如果没有注意到居伊·德·肖利亚克及其留给后代的关于瘟疫爆

    发的记录,那么关于阿维尼翁这场瘟疫的描述是不完整的。居伊·德

    ·肖利亚克是教皇克雷芒六世的御医。瘟疫期间,他全心全意地照顾

    病患。尽管居伊·德·肖利亚克亦被感染,但令人高兴的是,他因为

    照顾病人的善行而幸免于难,这使他能为这场瘟疫留下记录。居伊·

    德·肖利亚克说,瘟疫始于1348年1月,持续了七个月。“瘟疫可分为

    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持续了两个月。病人持续发烧,吐血,三天内

    便死亡。”圣职人员与民众面对尸体祷告瘟疫流行期间,药店医生正在给一名患者递上调配好的药物居伊·德·肖利亚克

    “第二个阶段持续五个月。这个阶段的病人除了持续发烧外,还

    在腋下及腹股沟长痈或横痃,整个病程持续五天,传染得非常厉害

    (尤其是病人吐血时),在病人处逗留都能被传染,即便是看看病人

    也会被传染。因此,许多人病了无人照顾,死后埋葬时没有神父在墓

    前祈祷。”

    “父亲不会去看儿子,儿子也不会去看父亲。慈悲仁爱荡然无

    存。瘟疫太严重了,活下来的人不足四分之一。即便是医生,也因害

    怕感染不敢去诊病。纵使医生去了,也是无计可施,所以几乎所有染

    病的人都死了。只有在瘟疫末期,极少数人才能康复。”“至于我自己,我不敢不恪尽职守以免背上臭名,但我一直很害

    怕。”瘟疫末期,居伊·德·肖利亚克被感染,六周之内,命若游

    丝,但最后康复了 [22] 。

    在居伊·德·肖利亚克的建议下,教皇克雷芒六世将自己与他人

    隔离,经常在住所内燃一大堆火,正如教皇尼古拉四世 [23] 在上次瘟

    疫中做的那样。整个普罗旺斯地区的死亡人数很大。1348年的大斋

    节,据说有不少于三百五十八名多明我会修士死亡 [24] 。即使到了当

    年11月底,瘟疫还没有从阿维尼翁离开。11月23日,教皇克雷芒六世

    致函匈牙利国王路易一世 [25] ,函中解释道,来函较晚的原因是“致

    命的瘟疫。这场瘟疫蹂躏了本地及其他地区,人口大量死亡,不计其

    数。它不仅按照上帝的旨意带走了我们的一些教友,也迫使其他教友

    离开教廷去躲避。” [26]教皇尼古拉四世接见汇报疫情的修士匈牙利国王路易一世

    1348年夏初,阿维尼翁灾情放缓,教皇克雷芒六世致函当时在维

    罗纳开会的小兄弟会总会,表达了痛惜之意。他说,世界陷入了痛

    苦,特别是“因瘟疫而突然离开我们的老老少少、穷人富人”更让我

    们痛苦。教皇敦促与会人士一同为结束瘟疫而祈祷,并且授予“参会

    及回程期间可能会死亡的与会人士”特赦 [27] 。据说,仅在意大利,方济各会修士就有三万人死去。

    自1348年初进入法兰西以来,瘟疫四处传播。那个低地国家的传

    教士从阿维尼翁寄出的信中提到,瘟疫已经传遍整个普罗旺斯,并且

    在4月末向西传到图卢兹。1348年8月,波尔多显然也被波及了。爱德华三世的女儿琼公主 [28] 要嫁给卡斯蒂尔 [29] 国王的儿子佩德罗,但出嫁途中突然死于波尔多。

    法兰西北部疫情同样严重。里昂博物馆的一处碑文可作为该地曾

    发生瘟疫的证据。据该碑文记载,1352年,一个叫米夏埃尔·潘克索

    斯的市民建造了一座小教堂。小教堂要为市民们“死于1348年瘟疫”

    的家人做弥撒 [30] 。布鲁日某佚名神父保存着一份来自阿维尼翁的

    信,该信可能写于瘟疫时期,里面记述了瘟疫的过程:“1348年,我

    们所提到的那场瘟疫、传染病和大死亡,依照上帝的旨意,还没有结

    束,而是日见其盛,传向其他地区。在勃艮第、诺曼底及其他地区,瘟疫已经夺走数以千计的人和动物的生命,并且这种情况还在持

    续。” [31]爱德华三世的女儿琼公主。她死于瘟疫流行期间

    大约在1348年圣雅各节(7月25日)时,瘟疫传至诺曼底。福卡蒙

    修道院当时的一份手稿有如下记录:“1348年圣雅各节时,大死亡进

    入了诺曼底。瘟疫先传到加斯科涅、普瓦图和布列塔尼,接着传到皮

    卡第。瘟疫如此可怕,所到之处,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人口死亡。父

    亲不敢去看望儿子,哥哥不敢去看望妹妹,人们也不敢互相照顾,因

    为一旦吸入病人呼出的空气便难逃被感染的命运。当时已经到了找不

    到人抬尸体去墓地的境地。人们都说世界末日到了。” [32] 利奥波德

    ·维克托·德利勒 [33] 在另一份手稿中发现了关于诺曼底可怕疫情的

    进一步记录。瘟疫所到的城市或乡镇,大部分居民都染病死了。“当

    时,诺曼底死人甚多,皮卡第亦然。” [34]巴黎当然也受到了瘟疫的侵袭。疫情在巴黎显现的时间应该是

    1348年夏初。圣丹尼镇编年史记录:“1348年,人们口中的大死亡在

    法兰西开始了,持续了大约一年半。巴黎平均每天有八百人因病而

    死。在一年半时间里,有人说巴黎人死亡达五万以上,圣丹尼镇死亡

    一万六千人。” [35] 兰斯 [36] 的加尔默罗会编年史认为巴黎的死亡

    人数更多,达到八万 [37] ,死者中包括一名公主和一名王后——路易

    十世 [38] 的女儿纳瓦拉的琼 [39] 和瓦卢瓦国王腓力六世 [40] 的妻子

    勃艮第的琼 [41] 。瓦卢瓦国王腓力六世与死于瘟疫的勃艮第的琼

    巴黎被瘟疫侵袭时法兰西疫情最详尽的记录,可见于《南吉斯的

    威廉 [42] 编年史》的续编。《南吉斯的威廉编年史》很可能完成于

    1368年之前,其中写道:“同年(1348年)及次年,法兰西王国的巴

    黎以及人们提到的其他地区,男男女女大量死亡,年轻人比老年人死

    得多,以至于死人都无法埋葬了。有的病人得病不过两三天,突然就

    死去了。今天还是好好一个人,第二天就被抬到墓地埋葬。病人腋窝

    下或腹股沟突然出现肿块。一旦出现肿块,便必死无疑。这种病或瘟

    疫,医生称之为流行病。1348年和1349年死人数量之多,简直是闻所

    未闻,见所未见,简直就没有过这样的记录。疾病和死亡常通过人与

    人的交往而传染。健康的人探望病人后几乎难逃一死。许多镇子,无

    论大小,神父因为害怕退却了,把圣事交给更勇敢更虔诚的人去主

    持。许多地方活下来的人十无其一。”

    “巴黎主宫医院的死亡现象非常严重。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天有

    五十多具尸体被车拉走埋葬 [43] 。主宫医院虔诚的修女们无惧死亡,仍虔诚而谦逊地工作。她们工作不是为了追求世俗的荣誉。许多修女

    得到的‘回报’是被死神召走,与基督一同安息——人们虔诚地相信

    这一点。”

    编年史接着记载道,瘟疫传到了加斯科涅和德意志。“瘟疫从一

    个乡镇传到另一个乡镇,从一个村子传到另一个村子,从一家传到另

    一家,甚至从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接着传到了法兰西,传到了德意

    志,但德意志的疫情比我们这边要轻一些。”

    编年史作者说:“1348到1349年大部分时间里,瘟疫在法兰西传

    播。瘟疫过后,许多城市、乡镇和村庄已经人死屋空。”巴黎主宫医院

    巴黎主宫医院的修女们无微不至地照顾被黑死病折磨的患者

    最后,作者说人们很快便寻求顺乎本性的补偿:“但是,天哪!

    世界并没有因为瘟疫而变得更好。瘟疫过后,人们变得更加贪婪,尽

    管占有的东西更多了,但仍贪心不足。他们愈加垂涎财物,为之吵闹不断,纠纷不停,争讼不已。”所有的东西都卖得非常贵,家具、食

    物及各种商品的价格翻了一番,仆人只为出钱多的人服务。“从此仁

    爱之心开始变冷,冷漠伴着邪恶肆虐。城里、村子里或家里,几乎找

    不到人来教小孩子一点基本的语法知识。” [44]

    疫情最严重时,法王腓力六世召集巴黎的医务人员会诊,让他们

    报告对抗疾病最好的办法。这些医生的讨论结果可能在1348年6月公布

    [45] 。不幸的是,医生们尽管是严格按照腓力六世提出的问题回答

    的,但却不能提供任何历史细节。这些医生泛泛地讨论了瘟疫发生的

    可能根源,仅仅提了一些如何医治的建议,以及如何避免感染的方

    法。医生们非常清楚疾病的传染性,并强烈建议能远离病人的就尽量

    远离。医生们说:“主要是那些同住一处的人,尤其是那些关系近的

    家庭成员死了,因为这些人离病人近。我们建议这些人离开病人,否

    则大量的人会感染瘟疫。” [46]

    瘟疫此时正向法兰西北部传播。据说,亚眠有一万七千人丧生。

    瘟疫好像在次年也就是1349年夏天才达到顶峰。瘟疫自巴黎出发,“兵”分两路。一路经诺曼底扫向沿海地区,可能于1348年7月或8月

    抵达加来周边。另一路可能因秋冬季节的到来而势头变缓,慢慢传向

    比利时和荷兰。

    1349年6月,腓力六世恩准了亚眠市长建造新墓地的奏议。据文献

    记载,亚眠的疫情非常严重,墓地爆满,不能再妥善安葬新尸体。腓

    力六世的信中说:“该城死者甚众,病发与死亡所隔时间甚短,晚间

    染病,次晨便亡故,据闻更有甚之者。” [47] 这是1349年6月的情

    况。刚到1349年9月,当地政府便要处理一起某制革厂工人“因人口大

    量减少”合伙要求增加工资的事件。市长反应之迅速以及工人要求提升工资之急切,足以证明人们认为该危机是非常严重的 [48] 。亚眠所

    遇到的难题,预示了法兰西、德意志和英格兰等地未来将要面临的困

    难。这些困难源于瘟疫过后劳动力的短缺。

    图尔奈圣马丁修道院院长吉勒·利·穆伊西斯 [49] 的编年史详细

    记录了法兰西的疫情以及图尔奈自1349年8月发生瘟疫以来的情况。吉

    勒·利·穆伊西斯记录了自己经历的灾情,他说:“整个国家有多少

    人死亡,是不可能搞清楚的。路过该地的旅行者、商人、朝圣者都

    说,他们看见无人照看的牛群在田野中、城镇里、荒野上四处游荡。

    谷仓酒窖四门大开,房中空无一人,到处难觅人踪。许多原来有两万

    人的城镇、城市和村庄现在仅剩不到两千人。原来有一千五百人的城

    市或农村,现在只有不到一百人。许多地方的田地都撂荒了。这些事

    情是一个深谙法律的爵士告诉我的。这个爵士是巴黎议会的议员。腓

    力六世派他和一个主教去觐见阿拉贡国王佩德罗四世。他们返回时经

    过了阿维尼翁。他告诉我,在阿维尼翁和巴黎,许多值得信赖的人给

    他讲述了上面的一切。”

    介绍了一名去圣地亚哥的朝圣者提供的材料后,吉勒·利·穆伊

    西斯接着用诗叙述了1349年夏天他自己在图尔奈的经历。该诗首先谈

    及上帝展现的愤怒,描述了起于东方传到法兰西及佛兰德斯的瘟疫。

    和其他作者一样,吉勒·利·穆伊西斯说他有些犹豫,不愿将自己的

    所见所闻讲出,因为后代可能不会相信 [50] 。所有旅行者和商人关于

    这个国家糟糕情况的报告,都讲述了同样一个悲伤的故事:到处是死

    人,到处是悲痛。在诗中,吉勒·利·穆伊西斯对图尔奈的瘟疫描述

    最详。一名朝圣者遭到瘟疫的袭击

    图尔奈主教约翰·德·普拉蒂斯是最早被瘟疫夺去生命的人之

    一。他本来没有在图尔奈。圣体节,也即1349年6月11日这一天,他主

    持了阿拉斯的宗教游行。次日,他离开阿拉斯去坎布雷,但第二天就

    突然死了 [51] 。约翰·德·普拉蒂斯被葬在图尔奈。“时间慢慢过去

    了。”吉勒·利·穆伊西斯说,一直到1349年8月初,图尔奈都没有其

    他知名人物死去。圣约翰节 [52] 之后,瘟疫开始出现在墨尔登绍的圣

    皮亚堂区 [53] ,接着在其他堂区出现。每天都有多具尸体运到教堂,有时五具,有时十具,有时十五具。圣布里塞堂区偶尔会有二三十具。所有的堂区教堂里,助理神父、堂区执事和教堂司事 [54] 为了拿

    钱,整日整夜地敲响丧钟。整个城的男女老少开始害怕起来。

    城镇的官员最后发现主教座堂 [55] 教士团监理及神父们对目前的

    疫情无动于衷,因为疫情持续对他们有好处,他们可以从中渔利。官

    员们经过商议,发布了一些命令。命令规定,未婚但以夫妻名义住在

    一起的男女,要么结婚,要么马上分手。死者的尸体要立刻入葬,墓

    坑至少深六英尺。葬礼上不允许敲任何钟。尸体不再运往教堂做圣

    事。葬礼上,只把棺材放在地上就行。葬礼后,不得在死者房子里聚

    集。周六午后及周日全天禁止一切工作,同时禁止掷骰子作乐及咒骂

    他人。

    人们焚烧被黑死病夺去生命的人

    这些法令持续了一段时间,但病人仍然在增多。圣马修节 [56] 那

    天,法令又规定不再允许敲钟,任何葬礼不得超过两人参加,不允许

    穿黑色衣服。吉勒·利·穆伊西斯认为,当局的做法是非常有益的。

    他说,就他所知,许多原来同居的人结婚了,诅咒骂人的现象明显减少了,人们几乎不再用骰子了,制骰子的手工业者把“四四方方的骰

    子”制成“人们用来计算念了多少祈祷文的圆圆的东西”。

    吉勒·利·穆伊西斯尽力把自己知道的记录下来,“以便让后代

    相信,图尔奈曾发生过一次这么严重的死亡。圣诞节期间,我听许多

    人声称图尔奈的死亡人数超过了两万五千。并且非常令人奇怪的是,非富即贵的人死得尤其多。那些喝酒的、尽量远离污浊空气及避免探

    视病人的人,几乎都活了下来。但那些去过或经常光顾病人房子的人

    要么病重,要么死亡。市场上以及穷人所住的地方死亡数量要远多于

    广阔宽敞的地方。房子里一旦有一个或两个人死亡,房子里其他人马

    上或在很短时间里也死了。一家里十口人或更多口人死在一起的现象

    非常常见,甚至有的人家猫猫狗狗都死了。无论富人、中等人家还是

    穷人,没有平安无事的。每个人都在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上帝的安排。

    死者还包括那些聆听死者忏悔、为死者主持圣事的助理神父或专任神

    父 [57] ,甚至跟着神父去探视病人的堂区执事。他们的死亡数量也很

    多。”

    河岸一侧的几个堂区的死亡情况和图尔奈一样严重。一般来说,尽管死亡是突如其来的,但大多数人都能接受临终圣事。圣马丁修道

    院院长用了与彼得拉克和薄伽丘同样的语言,来描述死亡来临得多么

    快。头一天晚上人好好的,还能一起说话,第二天便死了。圣马丁修

    道院院长特别提到了那些探视病人的神父的死亡 [58] 。他还提到,城

    墙外新设了两处墓地。一处在德瓦勒麻风医院附近的田地里,另一处

    在圣十字会修道院里。说来也怪,吉勒·利·穆伊西斯提到,新设墓

    地作为预防措施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吉勒·利·穆伊西斯说,人们

    之所以埋怨,是因为不允许把他们埋葬在自己家的墓穴里了,而且地

    方当局的立场非常坚定。随着疫情发展,当局在新设墓地挖了深坑,数不尽的尸体源源不断地被埋进去,每层尸体之间只盖着一层薄薄的

    土 [59] 。

    许多人怀疑,当时作者的记录一定过度夸大了欧洲人死亡的数

    字,并且怀疑14世纪中叶时的欧洲人口没那么多,要低于他们所记录

    的死亡数量。一方面,很显然,大多数记录中出现的整数,至多只是

    对确切死亡数量的一个估计,1348年及接下来几年的瘟疫疫情严重,范围广泛,那些目睹了如此灾难的人,更倾向于将死亡数字夸大,而

    不是将死亡数字缩小。另一方面,尽管我们承认,大多数情况下记录

    的数字只是对实际死亡数字的猜测,代表了当时的人们对那场瘟疫危

    害之大的认识,但我们一定要承认,当时意大利、法兰西等欧洲国家

    的人口数量,要比我们现在所认为的多。

    法国文物研究者西梅翁·吕斯专门做过一个大瘟疫时期法兰西人

    生活状态的研究 [60] 。这里简要引用一下其结论是非常有益的。西梅

    翁·吕斯的研究表明,1348到1349年的大瘟疫和英法百年战争 [61] 之

    前的法兰西总人口和19世纪法国总人口数量相当。在法兰西,数不尽

    的村庄曾星罗棋布,但现在已经看不到当时的痕迹了。法兰西农村人

    住的房子,更确切地说是茅舍,很少有石造的结构,大部分用黏土建

    成。墙有时用柳枝做衬,缝隙用干草或稻草填充。一般来说,茅舍仅

    有一层,尽管酒馆之类有时会有两层。屋顶用茅草、木头或石头覆

    盖。一般没有窗户,个别有窗户的也只是在泥墙上开个口,再用木窗

    板遮一下。即使是当时制造的粗糙、不透明的玻璃,一般农民也用不

    起,就连巴黎富贵之家也只是用蜡布或仿羊皮纸来糊窗户。茅舍的门

    用木门闩闩住,门上面一般会有木窗板以通风采光,卧室烧柴产生的

    烟也通过木窗板排出去。农村茅舍的生活状况就是这样,这就容易理

    解为什么农村地区的房子不能阻止瘟疫的传播了。这样的房子如果没人住,即便是很短一段时间,房子也会塌掉。大瘟疫过后,许多人都

    提到了农村房倒屋塌一片荒凉的样子,原因就在这里。

    英法百年战争中的克雷西之战英法百年战争中的纳杰拉-弗里萨特之战

    农村茅舍中的家具非常简单,和现在农村房子里的家具非常相

    近。当时的一份物品清单显示,大部分家里有铜制、锡制和玻璃器

    皿,没有个把件银制器皿的人家几乎没有。大部分人吃的是面包和粗

    磨粉做成的汤 [62] 。但即便是14世纪,人们也不知道白面包是什么东

    西。人们吃的肉主要是猪肉,猪养在林子里。各家各户几乎都有烤肉

    叉,偶尔会烤上一次腌制好的鸡肉。作料以芥末为主,大部分人家都

    用,尽管不是家家户户用。即使是最贫寒的家庭,吃饭时也会铺上桌

    布。喝的东西有乡间自酿的葡萄酒以及诺曼底盛产的苹果酒。饮料里

    一般会加上些许姜汁,铺天盖地的酒馆里更是如此。人们穿各式皮

    毛。大瘟疫时期,用亚麻衬衫做贴身衣服已经非常普遍了。人们睡觉

    的地方是黑暗无风的凹进处。脱去衣物后,人躺在草垫子上,有时在羽绒褥垫上休息。与许多有头有脸的人想象的不同,有证据表明,洗

    澡非常普遍,村民们经常洗澡。即便是个小村子,也有公共洗浴的地

    方。

    本章关于法兰西疫情的描写,可以以一两个瘟疫后农村土地所有

    权困境的例子作结。1349年8月16日,查理四世 [63] 向列日主教区圣

    特龙修道院的佃户发布谕旨,敕令他们服从教会管辖。谕旨提到,租

    用修道院土地的人及其他依附于修道院谋生的人现在为所欲为,要求

    自定租期,结果造成修道院院长及修道院成天世俗事务缠身 [64] 。第

    二个例子是拉昂的圣约翰修道院。法王查理六世 [65] 致修道院院长和

    修女的公函中说,圣约翰修道院收入减少,已经不能维持日常的教堂

    仪式。公函虽然写于14世纪末——1392到1393年,但却将修道院财政

    困难及衰落的原因追溯至“1349年发生的大死亡”及由此导致的什一

    税及其他收入的锐减。法王查理六世

    最后再举一个例子:“1352年7月5日,阿拉斯镇的居民受赐救

    济,因为战争及世界上普遍发生的瘟疫,该地人口减少,房屋朽烂,收入及其他物品亦见减少,日益荒凉。” [66]

    [1] 菲利普·拉贝:《图书馆抄本新编》,第1卷,第343页。

    ——原注

    [2] 夏尔·安哥拉达:《大瘟疫研究》,第432页。——原注

    [3] 《诺伊恩堡的马修编年史》,见于约翰·弗里德里克·伯默

    尔,《德意志史料》,第4卷,第261页。——原注[4] 《罗勃多夫的亨利编年史》,见于约翰·弗里德里克·伯默

    尔,《德意志史料》,第4卷,第560页。另一份记录说,瘟疫袭击马

    赛后,“人口锐减”“邻近城镇死者数千”。《布拉格编年史》,见

    于《奥地利史料》中的《意大利史料集成》,第1卷,第395栏。——

    原注

    [5] 让·阿斯特吕克:《蒙彼利埃医学院史》(蒙彼利埃1862年

    版),第184页。——原注

    [6] 夏尔·安哥拉达:《大瘟疫研究》,第432页。——原注

    [7] 当时人写的关于1348年瘟疫的小册子,见于《法国档案学院

    文献》,系列1,第2卷,第201到243页。——原注

    [8] 大斋节,亦称封斋节,是复活节前为期四十天的斋戒及忏

    悔,以纪念耶稣在荒野禁食。——译者注

    [9] 亨利·马丁:《法国史》,第4版,第5卷,第109页。——原

    注

    [10] 阿德里安·菲利普:《黑死病史》,第103页。——原注

    [11] 夏尔·安哥拉达:《大瘟疫研究》,第431页。——原注

    [12] 雷纳夫·希格登:《诸国编年史》(史料汇编版),第8

    卷,第344页。——原注。

    [13] L. A.约瑟夫·米雄:《有关1348年大瘟疫的未刊文档》,1860年巴黎版,第22页。——原注[14] 艾蒂安·巴吕兹:《阿维尼翁的教皇》,第1卷,第254页。

    一本关于克雷芒六世的传记(第274页)写道,公墓挖了许多大坑,将

    死者如“牛群”般埋葬。——原注

    [15] 低地国家是对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三国的统称。——译者

    注

    [16] 当时的罗马教廷在阿维尼翁,所以他们去的是阿维尼翁。

    ——译者注

    [17] 该信的寄出时间为1348年4月27日,距3月13日大约六周。

    ——原注

    [18] 旧时长度单位,1里格约为5千米。——译者注

    [19] 西方教会每年的圣米迦勒节在9月29日。——译者注

    [20] 《佚名教士的家书》,见于约瑟夫·让·德斯梅所著《佛兰

    德编年史汇编》,第3卷,第14到18页。——原注

    [21] 《罗勃多夫的亨利编年史》,见于约翰·弗里德里克·伯默

    尔所著《德意志史料》,第4卷,第560页。——原注

    [22] 夏尔·安哥拉达:《大瘟疫研究》,第413到414页。——原

    注

    [23] 尼古拉四世(1227—1292),1288到1292年任教皇。——译

    者注[24] 乔舒亚·巴尔内斯:《爱德华三世传》,第435页。——原

    注

    [25] 路易一世(1326—1382),出身于安茹家族的匈牙利国王,1342到1382年在位,被尊称为“路易大帝”。——译者注

    [26] 蒂纳:《匈牙利历史文献》,第1卷,第767页。——原注

    [27] 卢克·沃丁:《小兄弟会编年史》(1723年版),第8卷,第25页。——原注

    [28] 全名为琼·普朗塔热内(1335——1348)。——译者注

    [29] 卡斯蒂尔是西班牙历史上的一个王国。——译者注

    [30] 奥利维尔·德拉海:《1348年大瘟疫之诗》,乔治·吉格所

    作引言之第18页注释。——原注

    [31] 《佚名教士的家书》,见于约瑟夫·让·德斯梅所著《佛兰

    德编年史汇编》,第3卷,第19页。——原注

    [32] 利奥波德·维克托·德利勒:《内阁文抄》,第1卷,第532

    页。——原注

    [33] 利奥波德·维克托·德利勒(1826—1910),法国历史学

    家。——译者注

    [34] 利奥波德·维克托·德利勒:《内阁文抄》,第1卷,第532

    页。该记录到此突然中断,中断原因不详。——原注

    [35] 亨利·马丁:《法国史》,第5卷,第111页。——原注[36] 兰斯是法国东北部城市。——译者注

    [37] 纪尧姆·马洛:《兰斯史》,第4卷,第63页。——原注

    [38] 路易十世(1289—1316),法国卡佩王朝国王,1314到1316

    年在位。——译者注

    [39] 亦称胡安娜二世(1312—1349),1328到1349年为纳瓦拉女

    王。——译者注

    [40] 腓力六世(1293—1350),瓦卢瓦王朝的第一位国王,1328

    到1350年在位。——译者注

    [41] 勃艮第的琼(1293—1349),亦称瘸子王后琼。——译者注

    [42] 南吉斯的威廉(?—1300),亦称纪尧姆·德·南吉斯,法

    国编年史家。——译者注

    [43] 编年史的所有版本写的都是“quingente(五百)”。许多

    资料都说每天埋葬五百具尸体。为法国历史学会续编《南吉斯的威廉

    编年史》的H.热罗认为这个数字当为五十之误,他引用了两份手稿,在手稿的页边空白处有如下笔记“L corps par jour a l'Hostel-

    Dieu de Paris”(巴黎主宫医院每日尸体)。因此,这里的五十很有

    可能引自该笔记。——原注

    [44] 《南吉斯的威廉编年史续编》,H.热罗为法国历史学会编,第2卷,第211到217页。——原注

    [45] 他们在文件中提到“在下个月——7月的17日。”——原注[46] L.A.约瑟夫·米雄:《有关1348年大瘟疫的未刊文档》,第

    22页。——原注

    [47] 奥古斯丁·蒂埃里:《第三等级史未刊文献汇编》,第1

    卷,第544页。——原注

    [48] 奥古斯丁·蒂埃里:《第三等级史未刊文献汇编》,第1

    卷,546页。——原注

    [49] 吉勒·利·穆伊西斯(1272—1352),法国诗人,编年史

    家。——译者注

    [50] 此次瘟疫中,所见的景象,我不敢说出。——原注

    [51] 皮乌斯·博尼费修斯·加姆斯《天主教会主教名录》一书认

    为其逝世于1349年6月13日。——原注

    [52] 每年的6月24日。——译者注

    [53] 堂区是教会中的信友团体。——译者注

    [54] 教堂司事负责管理教堂、教堂墓地、打钟和挖墓穴等事务。

    ——译者注

    [55] 主教座堂是施行主教制的基督教派(如天主教、东正教等)

    在教区中设立的具有特殊地位的教堂,内设主教座位,供主教主持敬

    礼仪式、教导信徒及总览教务,且通常其附近建有主教公署。——译

    者注

    [56] 9月24日。——译者注[57] 专任神父指受教会委托专门为军队、医院、学校等团体从事

    工作的神父,一些权贵人家的小教堂或私人教堂也会有专任神父。

    ——译者注

    [58] 有多少神父,因探视病人而命赴黄泉。——原注

    [59] 《图尔奈的圣马丁修道院院长吉勒·利·穆伊西斯编年

    史》,见于约瑟夫·让·德斯梅所著《佛兰德编年史汇编》,第2卷,第279到281页及第361到382页。——原注

    [60] 西梅翁·吕斯:《贝特朗·迪盖克兰传》,第1卷,第3章。

    ——原注

    [61] 指英法百年战争(1337—1453)。——译者注

    [62] 当时,做面包不发酵,所以面包极硬,需要煮汤泡开食用。

    ——译者注

    [63] 查理四世(1316—1378),德意志国王,1355年加冕为神圣

    罗马帝国皇帝。——译者注

    [64] 夏尔·皮奥:《圣特龙修道院文抄》,第1卷,第507页。

    ——原注

    [65] 查理六世(1368—1422),1381到1422年在位。——译者注

    [66]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93页。

    法兰西人口减少的情况可参见《腓力六世时期法国预算及人口》》,阿蒂尔·米歇尔·德布瓦利勒著,1875年版。——原注精彩

    看点

    第4章 欧洲其他国家的疫情

    疫情从西西里传播到巴利阿里群岛——马略卡岛的疫情

    ——西班牙的灾难——亚得里亚海沿岸爆发瘟疫——瘟疫

    从威尼斯传到奥地利和匈牙利——瘟疫越过阿尔卑斯山传

    到提洛尔和瑞士——诺瓦拉某公证员记录的疫情——瘟疫

    从阿维尼翁沿着隆河谷传到日内瓦湖——卢塞恩和恩格尔贝

    格发生瘟疫——维也纳疫情的记录——瘟疫沿着莱茵河谷抵

    达巴勒——法兰克福的疫情——不来梅的疫情——瘟疫从佛

    兰德斯传到荷兰——丹麦、挪威和瑞典的疫情——哥特兰岛

    维斯比镇的疫情记录——瘟疫后劳工缺乏沿着瘟疫在欧洲蔓延的足迹,根据历史上欧洲国家发生瘟疫的先

    后顺序,现在应该叙述瘟疫在英格兰的传播过程了。因为本书将详细

    描述英格兰的疫情,所以将英格兰的情况放在本书最后一部分来讲是

    最妥当的。本章将插叙欧洲其他国家的疫情,将带着读者跳到1351

    年。

    瘟疫从西西里岛、撒丁岛和科西嘉岛传播到了巴利阿里群岛。来

    自西西里岛等三岛的传染在马略卡岛会合,给当地带来了巨大的破

    坏。历史学家赫罗尼莫·德苏里塔 [1] 称,不到一个月岛上便有一万

    五千人死亡。另外一名历史学家估计,大瘟疫期间死亡人数是三万。

    他引用了一些历史记录。记录显示,岛上十分之八的人死掉了。比例

    当然有些夸张,但这却是当地瘟疫非常严重的传统说法。据他所言,当地男女修道院的修士修女们都死了。多明我会为了招募新的修士,连小孩子都要 [2] 。

    1348年初,大瘟疫的灾难降临到西班牙。人们认为,瘟疫首先在

    阿尔梅里亚 [3] 爆发。巴塞罗那人口锐减,一片荒凉。1348年5月,瘟

    疫已在巴伦西亚肆虐。仲夏时节,该城每天要埋葬三百人。1348年9

    月,佩德罗四世 [4] 所在的萨拉戈萨的疫情达到高峰。萨拉戈萨的人

    们像其他地方的人们一样变得冷酷无情。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仁慈博

    爱已经荡然无存。他们从病人身边逃离,让病人孤独死去,尸体被抛

    在街头无人过问。西班牙城市乡村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瘟疫的危害,疫

    情在西班牙持续的时间要比在其他大多数国家长。初婚的阿拉贡王后

    [5] 是最早因瘟疫而死的人之一。阿方索十一世 [6] 是最后染病而死

    的人之一。1350年3月,阿方索十一世正在围攻直布罗陀,军中突然爆发了严重的瘟疫,军官们建议阿方索十一世先避一下,但他拒绝了。

    1350年3月26日受难节这一天,阿方索十一世因瘟疫驾崩 [7] 。

    黑死病的传播路线:1346年,黑死病发端于南俄草原;1347年,传播到高加索山

    脉、克里米亚半岛、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爱琴海沿岸地区、埃及的亚历

    山大港、意大利的西西里岛、撒丁岛及意大利本土一些沿海城市;1348年,黑死病

    一路扩散,横扫意大利、东南欧、法国中南部、西班牙北部、英格兰南部、北非地

    区等地;1349年,黑死病继续向北、向南扩散到德国西南部、西班牙南部、英格兰

    北部、爱尔兰、挪威、瑞典等地;从1350到1353年,黑死病肆虐的区域达到巅峰,几乎整个欧洲、亚细亚半岛、伊拉克两河流域、沿地中海的北非地区都笼罩在黑死

    病死亡的恐惧中

    图尔奈圣马丁修道院院长吉勒·利·穆伊西斯的编年史记录了西

    班牙北部的疫情。第三章里我们引用了吉勒·利·穆伊西斯编年史中的许多内容。吉勒·利·穆伊西斯说他了解到的疫情细节是从一个朝

    圣者那里得知的,该“朝圣者要去孔波斯泰拉的圣雅各教堂朝圣。因

    为受战争的影响,他不能走平时的路线,只能通过罗卡马杜尔圣母院

    [8] 和图卢兹到达目的地”。这位14世纪中叶去孔波斯泰拉的朝圣者

    最后要穿过比利牛斯山的某个关隘进入纳瓦拉,然后沿着西班牙北部

    到达圣地亚哥。吉勒·利·穆伊西斯告诉我们,该朝圣者完成了自己

    的朝圣之旅后,取道加利西亚返回,“和他的同伴们到达了一个叫萨

    尔瓦特拉的镇子”。现在该镇有可能叫萨尔瓦提拉。萨尔瓦特拉坐落

    在比利牛斯山下,正好在谢拉德拉佩纳之上。“该朝圣者说,萨尔瓦

    特拉因瘟疫而人口锐减,所剩十无其一。”吉勒·利·穆伊西斯说。

    “他还告诉我,与招待他的主人(该主人当时没感到病痛)用完晚餐

    后,他和主人算清了食宿费用。因为他打算破晓就启程,所以早早睡

    下了。第二天清晨起床后,朝圣者们想和昨天一起吃晚饭的人要点东

    西,但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答应。最后,朝圣者们发现了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告诉他们,主人和他的两个女儿及一个仆人都在夜里死了。一

    听完,朝圣者们便匆匆离去了。” [9]高高在上的瘟疫,它的下面是贵族阶层和平民阶层

    瘟疫在军队中肆虐阿方索十一世两位遭遇瘟疫的老人

    瘟疫很快就从意大利北部穿过亚得里亚海传到了西班牙,该地的

    瘟疫如果不是自己产生的,便很可能是由东方的船只带来的。达尔马

    提亚的拉古萨港据说早在1348年1月13日便有了疫情,有七千多人因瘟

    疫而死。四月份寄给当地当局的一封信“对该地导致人口锐减的严重

    疫情表示慰问” [10] 。1348年3月22日,斯帕拉托的多米尼克·德卢

    卡里斯大主教因瘟疫去世。瘟疫在斯帕拉托已经持续数月。15世纪

    时,斯帕拉托某佚名编年史作者称自己关于该阶段疫情的叙述引自古

    代的记录。他说,“这段令人悲伤的时间给人带来的恐惧和痛苦”是

    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他说,狼等野生动物从山上下来,肆无忌惮地攻

    击饱受瘟疫之苦的城市和在瘟疫中幸存下来的人,这种状况恐怖至极。他提到,人一旦得病,很快就会死去。据他所述,病人身上不管

    什么部位一旦起了肿块或痈,治愈的希望便破灭了。一般来说,身上

    起肿块或痈的人一般三天最多四天就死了。死亡人数如此之多,以至

    于尸体被抛在街头无人埋葬,因为没人抬他们去墓地 [11] 。

    1348年春,更北一点的塞贝尼科爆发了瘟疫。瘟疫很可能通过这

    里传到了匈牙利。1348年5月8日,一位伯爵写道,瘟疫造成塞贝尼科

    人大量死亡,几乎无人幸免,境况非常凄惨 [12] 。1348年8月27日,威尼斯的报道称,伊斯特拉半岛疫情严重,尤其是波拉城,许多人都

    “因为近来的瘟疫” [13] 而死。全城人口所剩无几。

    瘟疫从威尼斯向北传到了奥地利和匈牙利。瘟疫穿过伊茨谷,沿

    途袭击了帕多瓦和维罗纳。1348年6月2日,瘟疫已经出现在特伦托,瘟疫很快从特伦托沿着博尔扎诺向上穿过提洛尔阿尔卑斯山 [14] 的布

    伦纳关。1348年6月29日,瘟疫出现在巴伐利亚因河 [15] 边的米尔多

    夫 [16] 。疫情在此持续了一段时间。一位编年史作者记录1349年的情

    况时说:“自1348年圣米迦勒节开始,米尔多夫有一千四百名上层市

    民死掉。” [17] 一份提到瘟疫的记录说:“瘟疫如此猖獗,导致卡林

    西亚、奥地利和巴伐利亚许多城市人口锐减。在瘟疫经过的镇子里,许多家庭被完全摧毁,无人幸存。” [18]

    1348年11月,瘟疫出现在施蒂里亚、诺伊堡和米尔茨河谷。诺伊

    堡的编年史记录了相关情况:“可怕的瘟疫到处肆虐,原本人头攒动

    的城市变得荒无人烟。城市人死了很多,城门紧闭,以防死者财物被

    盗。”叙述完威尼斯的情况后,该记录接着写道:“瘟疫蔓延到了卡

    林西亚,攻陷了施蒂里亚,当地人无计可施,疯了似的四处奔逃。”“病人身上散发出了传染瘟疫的气息,感染了探视和服侍病人的

    人。经常是一人死后,房子里的其他人都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没人在

    病人房前驻足,病人的亲人,和其他地方所发生的那样,看起来像都

    死完了。这场剧烈的天罚造成的后果是,牛在田野里自由游荡,无人

    看管,因为没有人再花心思思考未来。狼群从山上下来攻击这些牛,但与其天性不符的是,狼群好像被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吓着了,很快

    就逃回荒野中去了。病人遗留下来的财产,不管是动产还是不动产,都没有人敢碰,好像一碰上就会染病似的。疫情在1348年圣马丁节,也即11月11日前后结束,诺伊堡许多修士和居民死亡。” [19]

    很有必要再次回到意大利北部。另一路瘟疫从这里出发,最后传

    播到了瑞士。诺瓦拉瘟疫发生前后,公证员彼得·阿扎里厄斯提到,瘟疫出现在莫莫、加拉泰、瓦雷泽和贝林佐纳 [20] 。然后瘟疫经圣哥

    特哈德关越过阿尔卑斯山。彼得·阿扎里厄斯根据个人经历所述的可

    怕情况是非常有意思的。他因为害怕得病,就离开了自己在诺瓦拉的

    家,到托尔托纳镇休息了一下。他陷入了哲理思考。他开始思索降临

    在伦巴第的灾难,注意到了人们对病人的漠视。这是非常奇怪的,也

    不是基督徒应该做的。他说:“我见过一个垂死的富人,他即使出一

    大笔钱也找不到人来帮他。我见到过——因为害怕传染,父亲不敢去

    照料儿子,儿子不敢去照料父亲,哥哥不敢去照料弟弟,朋友邻居也

    不敢互相照料。更糟糕的是,我见过一家人,尽管地位很高,但仍悲

    惨地死去了,得不到任何帮助。药物对瘟疫无济于事。年轻力壮的男

    男女女,一旦被瘟疫击倒,便谁也不敢凑前了。人们连他们的屋子也

    不敢进。” [21]

    瘟疫穿过圣哥特哈德关后,沿着莱茵河谷向下传播,1348年底蔓

    延到了第森提斯附近。1349年5月,普法费斯修道院周围地区出现了疫情。普法费斯修道院位于圣哥特哈德关和康斯坦斯湖中间。不久,瘟

    疫袭击了圣加伦修道院附近地区 [22] 。

    同时,还有一路瘟疫从法兰西一侧进入瑞士。1348年初,阿维尼

    翁爆发了瘟疫,此事前文已经讲过。瘟疫从隆河谷向上传播到了日内

    瓦湖。瘟疫从日内瓦湖分为两股,一股往东北而去,传遍了瑞士;另

    一股沿着隆河传播。1349年3月17日,瘟疫穿过伯尔尼,抵达卢塞恩附

    近的鲁斯维尔 [23] 。据说,卢塞恩一地就有三千人染病死去。瘟疫一

    定在日内瓦湖附近持续了几个月。因为直到1349年9月,瘟疫才在人们

    健康状况较好、地势较高的恩格尔贝格山谷出现。恩格尔贝格修道院

    编年史的作者说:“今年(1349年),瘟疫非常严重。尤其是恩格尔

    贝格山谷,二十多户人家因瘟疫人死房空。从9月8日圣母圣诞节到主

    显节 [24] ,一百一十六名修女死在修道院。最早的死者之一是凯瑟琳

    院长。到了瘟疫中期,前任院长、阿尔贝格伯爵夫人比阿特丽克斯去

    世。悼婴节 [25] 次日,新院长沃尔芬希森的梅西蒂尔德也去世了。我

    们自己的人中有两名神父和五名学者去世。” [26] 1349年6月,巴勒

    爆发了瘟疫,据说一万四千人死亡。9月11日,苏黎世爆发了瘟疫。康

    斯坦斯爆发瘟疫的时间是在冬季。黑死病在奥地肆虐,人们陷入了死亡的恐惧之中米尔多夫街头因黑死病暴死的市民

    没必要继续详细描述瘟疫在欧洲的传播情况了。几乎每个国家的

    年鉴都明确地记载着该国大部分地区先后发生过瘟疫,并且人口因此

    锐减。1349年4月4日,威尼斯有报告说瘟疫在匈牙利肆虐。到了6月7

    日,匈牙利国王路易一世宣称:“上帝保佑,瘟疫在我国停止了。”

    因此,瘟疫在匈牙利开始的时间应是1349年初,尽管有证据表明1349

    年10月,该国个别地方仍有瘟疫。波兰与匈牙利几乎同时出现了疫

    情。据说,许多贵族死亡。人们对每天都发生的不幸束手无策。疾病

    不仅使无数房子中的人死光,更使许多乡镇村庄空无一人 [27] 。

    上文已经提到过,1348年秋瘟疫到达了施蒂里亚的诺伊堡。1349

    年6月24日施洗者圣约翰节前后,这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瘟疫袭击

    了维也纳。

    维也纳的疫情好像始于复活节期间,一直持续到圣米迦勒节。三

    分之一的人口因瘟疫而死。每天有五六百人死去 [28] ,有一天死了九

    百六十人 [29] 。死者被埋在一条条大沟中。据一份编年史记录,每条

    沟可埋六千具尸体。圣斯蒂芬堂区有五十四名教士在瘟疫中去世。瘟

    疫造成七十多户人家死光,结果很多人家的财产由非常远的亲戚继

    承。

    另一份记录说,维也纳及周边地区仅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在瘟疫

    中幸存。“因为尸臭及尸体带来的恐惧,教堂墓地不允许埋葬尸体。

    病人一断气,就被抬到城外的一处公共埋葬点。该埋葬点被人称

    为‘上帝之地’”。又深又宽的沟很快就被尸体填满了。瘟疫从五旬

    节 [30] 一直持续到圣米迦勒节。瘟疫同样在维也纳周边肆虐,纵使修士修女也不能幸免。西多会的海利希克罗伊茨修道院有五十三名修士

    修女同时死亡 [31] 。

    冬天的寒冷阻止了波希米亚 [32] 刚露头的瘟疫,“一开始,瘟疫

    在波希米亚非常严重,但现在被严寒和降雪阻止了。”可是,“1350

    年,瘟疫再次在多个国家肆虐,波希米亚也没能幸免。” [33]

    穿过莱茵河谷的瘟疫在巴勒肆虐,然后传到了科尔马。1349年7

    月,瘟疫在斯特拉斯堡出现 [34] 。1349年底,大约12月18日,瘟疫抵

    达科隆。编年史记录道:“大主教威廉·冯·热内普(12月18日继

    任)在位的第一年,科隆及周边地区发生了大瘟疫。” [35]当时的人们把瘟疫描绘为一个恐怖的幽灵,时刻准备着吞噬人的生命。这幅图描绘

    了人们想象中的幽灵(灾难)正从狭窄的木制楼梯向上攀爬,将灾难带到人间

    维也纳

    同时,瘟疫沿着莱茵河谷向下传播。1349年夏,瘟疫在法兰克福

    肆虐。卡斯帕·卡门茨写道:“那一年,从圣玛丽·玛格达莱尼节(7

    月22日)到次年的圣母行洁净礼日(1350年2月2日),瘟疫处处流

    行,最后袭击了法兰克福。七十二天内,法兰克福死了两千多人。每

    隔一小时便埋葬一次尸体,没有丧钟,没有蜡烛,没有神父。有一天

    一次埋了三十五人。” [36]一个被瘟疫感染的青年

    1349到1350年,瘟疫在普鲁士乡镇和农村流行。1350年,瘟疫在

    不来梅爆发。1351年,不来梅当局做了一个瘟疫致死人数的普查。记

    录显示:“1350年,瘟疫在全世界肆虐,并在不来梅爆发。议会决定

    统计一下死亡人数,发现有名有姓的死者(在死亡名单上)圣玛丽堂

    区有一千八百一十六人,圣马丁堂区一千四百一十五人,圣安斯加尔

    堂区一千九百二十二人,圣斯蒂芬堂区一千八百一十三人。另外,还

    有数不清的人死在城外或公墓。就目前所知,该数字几乎到了七

    千。” [37]如前文所述,1349年12月,瘟疫传到图尔奈,接着瘟疫从佛兰德

    斯传到荷兰。1350年,瘟疫在荷兰肆虐,人口大量死亡,尤其是男女

    修道院中的修士修女等死亡数量更大。编年史作者记录道:“此时,荷兰瘟疫猖獗,势头之猛烈前所未有。人们正在街上走着,忽然就死

    了。弗勒尚帕修道院有八十名修士和世俗教友去世,福斯沃特修道院

    中既有修士也有修女。最后死了两百零七人,包括修士、修女及男女

    世俗教友。” [38]

    以上简单回顾了欧洲瘟疫的过程,这足以表明,瘟疫带给欧洲的

    死亡和危害是普遍性的。英格兰的瘟疫传向北欧的丹麦、挪威和瑞

    典。英格兰北部地区1349年夏末和秋天饱受瘟疫之苦。该地区的瘟疫

    要么是由英格兰东部海岸某港口的船带来的,要么由伦敦的船带来

    的,这些情况下文会另述。瑞典著名历史学家斯文·拉格尔布林 [39]

    说,1349年夏初,一艘载满粗纺毛织物的船从伦敦启航 [40] 。当时,英格兰疫情已经非常严重。船还没有靠岸,船员们就都死光了。海风

    和洋流推着这艘致命的三桅帆船停靠在挪威的卑尔根港。很快,瘟疫

    便在挪威蔓延开来。德龙塞姆大主教及其主教座堂教士团的所有教士

    除一名幸存外,其他都死了。幸存的那位教士被任命为大主教。他的

    副手大都被瘟疫夺去了生命 [41] 。许多家庭逃离卑尔根以避瘟疫,尽

    管逃到了山上,但还是死在了那里。

    另一名瑞典历史学家说,西哥特兰有四百六十六名神父因瘟疫而

    死。这里大约有四百七十九座教堂,许多教堂由一名以上神父负责,所以该历史学家给出的死亡数字并不是不可能 [42] 。人们说在挪威很

    早就存在所谓的Find-dale ,意即荒野,荒野中人生活过的痕迹非常明显。瘟疫过后,处处荒芜,人烟稀少。这种情况持续了几代人,所

    以瘟疫前曾经有教堂和村落的地方变成了森林。

    我们可以了解一些哥特兰岛上的维斯比镇 [43] 发生瘟疫的详情。

    方济各会女修道院的年鉴记录道,1350年,瘟疫开始肆虐 [44] 。该修

    道院的亡故者名录中包含许多死于1350年的托钵修士和见习修士。将

    死亡名录中的人分一下组,各部分比较一下就会发现,维斯比最糟糕

    的时期是1350年7月、8月和9月。期间共有二十四名托钵修士好像因瘟

    疫去世,这个比例很大。维斯比教堂仍保存着五块墓碑,上面刻着

    1350年。尽管这些墓碑逃脱了被破坏的命运,但其他年份的墓碑一无

    所剩。

    哥特兰岛上的维斯比镇

    1350年,瑞典国王马格努斯二世 [45] 通谕全民说:“因为人类犯

    了罪,上帝向全世界降下了突然死亡的惩罚。我们国家西边的土地

    [46] 上,大多数人死掉了。现在天罚降临到了挪威和荷兰,正向我们瑞典王国逼近。”马格努斯二世号召他的子民每周五只吃面包喝水或

    者“最多吃面包,喝艾尔啤酒”。要赤足去堂区教堂,沿着教堂的墓

    地携圣物游行。

    瑞典国王马格努斯二世黑死病在瑞典传播期间,人们用车拉着死亡者去墓地的场景

    瘟疫在该国爆发时,据记载,瑞典首都“满街都是尸体”。死者

    中有马格努斯二世的两个兄弟哈康和克努特。

    丹麦和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发生瘟疫的时间与挪威、瑞典几

    乎相同。一本编年史记载,该瘟疫是“最严重的腹股沟淋巴结炎瘟

    疫”。另一本编年史记载,1350年“瘟疫肆虐,人和牛突然死亡”

    [47] 。1370年,也就是瘟疫过去二十年后,西兰岛上罗斯基勒主教区

    的记录显示了瘟疫后的荒凉。该记录说,田地荒芜,无人耕种;村落

    房屋,无人居住。原来能带来四马克或四十八“镑”收益的产业,现

    在只能收益十八“镑”。在这些长长的记录中,同样的事情几乎俯拾

    皆是 [48] 。

    现在只需几句话描述一下欧洲瘟疫后各地的荒凉景象,这显然是

    大瘟疫造成的结果。帕尔马的约翰描写意大利北部时写道:“1348

    年,找不到人来干活,丰收的庄稼仍长在田地里,因为没有人来收

    割。” [49] 瘟疫发生二十年后的1372年,美因茨“毫无疑问,众所周知,因为可怕的瘟疫和死亡,劳工和公簿持有农突然死亡,即便是身

    强力壮者也在劫难逃。现在人手奇缺,许多田地无人耕种,都撂荒

    了” [50] 。1359年,康斯坦斯主教亨利将马尔巴赫教堂等移交给瑞士

    圣加伦修道院,以使该修道院能“招待来客,施舍救济,并完成其他

    责任”。亨利说,修道院现在做这些事情有困难是因为“瘟疫在这些

    地方肆虐。人口大量死亡,供养修道院的人们以及依照法律为该修道

    院服务的人们大都离开了这个世界,投入了我主的怀抱。离开世界的

    人实在太多了,致使修道院的田地都无人耕种了,因此也就没有收益

    交上来了。” [51]

    [1] 赫罗尼莫·德苏里塔(1512—1580),西班牙历史学家。

    ——译者注

    [2] 阿德里安·菲利普:《黑死病史》,第54页。——原注

    [3] 阿尔梅里亚是西班牙南部良港,濒临地中海的阿尔梅里亚

    湾。——译者注

    [4] 佩德罗四世(1319—1387),曾为阿拉贡国王、撒丁国王及

    科西嘉国王(称佩德罗一世)和巴伦西亚国王(称佩德罗二世)。

    ——译者注

    [5] 即纳瓦拉的玛丽亚(1329—1347),1347年4月29日死于黑死

    病。——译者注

    [6] 阿方索十一世(1311—1350),卡斯蒂利亚国王。——译者

    注[7] 阿德里安·菲利普:《黑死病史》,第54到56页。——原注

    [8] 罗卡马杜尔圣母院是阿曼都的一处朝圣地,距图卢兹不远。

    ——原注

    [9] 《图尔奈的圣马丁修道院院长吉勒·利·穆伊西斯编年

    史》,第2卷,第280页。——原注

    [10]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21页。

    ——原注

    [11] 达妮埃尔·法尔拉蒂:《伊利里亚教会史》,第3卷,第324

    页。——原注

    [12]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22页。

    ——原注

    [13]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22页。

    ——原注

    [14] 提洛尔阿尔卑斯山位于意大利和奥地利交界处。——译者注

    [15] 因河是多瑙河右岸主要支流,发源于瑞士阿尔卑斯山,经奥

    地利流入德国。——译者注

    [16]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23页。

    ——原注

    [17] 《马特塞修道院年鉴》,见于《日耳曼历史文献》,第9

    卷,第829页。——原注[18] 《梅尔克修道院年鉴》,见于《日耳曼历史文献》,第9

    卷,第513页。——原注

    [19] 《诺伊贝格修道院年鉴续编》,见于《日耳曼历史文献》,第9卷,第675页。——原注

    [20] 《编年史》,见于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所著《意

    大利史料集成》,第16卷,第361栏。他将该事件记录于1347年。——

    原注

    [21] 《编年史》,见于卢多维科·安东尼奥·穆拉托里所著《意

    大利史料集成》,第16卷,第298栏。——原注

    [22]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27页。

    ——原注

    [23]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27页。

    ——原注

    [24] 每年1月6日。——译者注

    [25] 每年12月28日。——译者注

    [26] 《恩格尔贝格修道院年鉴》,见于《日耳曼历史文献》,第

    17卷,第281页。——原注

    [27] 若阿尼斯·德卢戈什:《波兰史》,见于菲利普·拉贝所著

    《图书馆抄本新编》,第94页。——原注[28] 《茨韦特尔修道院年鉴》,见于《日耳曼历史文献》,第9

    卷,第692页。——原注

    [29] 《马特塞修道院年鉴》,见于《日耳曼历史文献》,第9

    卷,第829页。——原注

    [30] 复活节后第五十天是五旬节,亦称“圣灵降临节”。——译

    者注

    [31] 《诺伊贝格修道院年鉴续编》,见于《日耳曼历史文献》,第9卷,第675页。——原注

    [32] 原为中欧国家,现为捷克一部分。——译者注

    [33] 约翰·洛泽斯:《布拉格编年史》,见于《奥地利史料》中

    的《意大利史料集成》,第8卷,第603栏。——原注

    [34]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35页。

    ——原注

    [35]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35页。

    ——原注

    [36] 约翰·弗里德里克·伯默尔:《德意志史料》,第4卷,第

    434页。——原注

    [37] 罗伯特·赫尼希格:《德意志黑死病》(1882年柏林版),第26页。——原注

    [38] 菲利普·拉贝:《图书馆抄本新编》,第124页。——原注[39] 斯文·拉格尔布林(1707—1787),瑞典历史学家。——译

    者注

    [40] 斯文·拉格尔布林:《瑞典史》,第3卷,第406页。——原

    注

    [41] 芬尼尔·荣松在《冰岛教会史》第2卷第198页中说,大部分

    主教都死了。冰岛侯拉尔主教区主教奥尔穆斯当时正好在挪威,“侥

    幸得脱”。当时的尼达罗斯或德隆塞姆大主教管辖区包括七个主教

    区。有六个主教区任命了新主教,包括德隆塞姆主教区和卑尔根主教

    区。据说奥斯陆主教区主教所罗门是“唯一一个在瘟疫中幸存的主

    教”(皮乌斯·博尼费修斯·加姆斯:《天主教会主教名录》,第336

    页)。冰岛的修道院编年史也有同样的记载(《弗拉泰岛之书》:第3

    卷,第562页)。——原注

    [42] 亨里克·雅各布·西雷尔斯:《瘟疫史》,第23页。——原

    注

    [43] 原著拼为Wisby,可能是现在的Visby。——译者注

    [44] 雅各布·郎厄柏克:《丹麦史抄》,第6卷,564页。感谢斯

    德哥尔摩里克斯姆西的林德斯特伦博士帮我整理了有关北欧瘟疫情况

    的资料。他非常友好地为我核查了维斯比方济各会的死亡名录手稿。

    ——原注

    [45] 马格努斯二世(1316—1374),瑞典富尔昆王朝末代国王。

    ——译者注

    [46] 即挪威。——原注[47] 雅各布·郎厄柏克:《丹麦史抄》,第1卷,第307、395

    页。——原注

    [48] 雅各布·郎厄柏克:《丹麦史抄》,第7卷,第2页等。——

    原注

    [49] 安杰洛·佩扎纳:《帕尔马史》,第1卷,第52页。——原

    注

    [50] 《赫福德的亨利编年史》,奥古斯图斯·波特哈斯特编,第

    274页。——原注

    [51] 卡尔·莱希纳:《德意志大瘟疫:1348—1351》,第73页。

    ——原注精彩

    看点

    第5章 英格兰爆发瘟疫

    泽西岛和根西岛发生疫情——英格兰要发生疫情的最早传

    言——多塞特郡的梅尔科姆里吉斯发生疫情——关于英格

    兰瘟疫发生时间的讨论——统计中世纪的数字困难重重

    ——主教登记簿记载了享圣俸圣职的任命情况价值巨大

    ——公函卷轴中的证据——多塞特郡的空缺圣职任命情况

    ——瘟疫中教士难觅——萨默塞特郡的空缺圣职任命情况

    ——瘟疫对修道院造成的影响——布里斯托尔的疫情——德

    文郡和康沃尔郡人口大量死亡的证据——埃克塞特郡的空缺

    圣职任命情况——疫情继续传播——教区内的修道院

    1348年秋,疫情开始在英格兰出现。前面已经提到,1348年夏,法兰西北部正饱受瘟疫之苦,8月瘟疫传到诺曼底并在加来出现。当

    时,加来是英格兰的领土。与英格兰联系密切的泽西岛和根西岛的人口很可能因瘟疫而锐减,十无其一。这些岛屿受瘟疫的影响之大,导

    致英王爱德华三世连惯常的渔业税都征不上来。爱德华三世致函总督

    约翰·马特拉沃斯说:“这些岛屿和其他地方一样,人口大量死亡。

    每年要上交给我们的渔业税现在征收不上来了,除非我们向那些幸免

    一死的渔民多征税,而这样一来,他们将更加贫穷。” [1]

    1348年夏初,有传言说英格兰要发生瘟疫。1348年8月17日,巴斯

    和韦尔斯主教、什鲁斯伯里的拉尔夫向其教区发布通告,命令“每个

    教堂都要在周五进行宗教游行,拜苦路 [2] ,祈求上帝保护人民,不

    要让人民受到这场来自东方、已经袭击邻国的瘟疫的危害。”他宣布

    了四十天的特赦期。在特赦期内,蒙受神恩的人应该施舍救济、斋戒

    或祈祷,以消除上帝的愤怒 [3] 。

    主教通告中提到的“邻国”,毫无疑问是指法兰西。瘟疫很可能

    是由来自加来的船只传到英格兰的,船上坐着急于逃离的人。许多记

    录都认为多塞特郡沿岸是最早爆发瘟疫的地方。当时一个叫加尔弗里

    德·勒贝克的人说:“瘟疫先在多塞特郡的一处港口出现,接着进入

    多塞特郡,几乎使 ......

您现在查看是摘要介绍页, 详见PDF附件(26104KB,361页)